许烟话音落,秦冽下颌倏地紧绷。
本就棱角分明的脸,这个时候下颌骨都因为咬得太紧变得微凸。
面对许烟的询问,秦冽没立即回复。
或者换句话说,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没办法故作坚强的说没事,也没办法说有事让她担心。
两人齐齐沉默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烟再次开口,“秦冽,你还有我。”
许烟话落,秦冽眸子骤暗。
下一秒,秦冽手一伸,勾过许烟的腰将人抱进了怀里。
这要是换作以往,许烟肯定会挣扎。
但今时不同往日,许烟一动没动。
而且还在三五秒后抬手摸向秦冽后脑勺的头发,“如果心里太难受,你其实可以哭出来……”
秦冽哑声,“烟烟。”
许烟轻声说,“秦冽,放过自己。”
秦冽哽咽。
许烟,“我永远都会是你的家人,永远都会在你身边。”
秦冽到底是哭了。
哭得像个孩子。
许烟把人抱紧,心跟着抽得生疼。
后半夜,沈泽回了家休息,秦冽和许烟在病房里守着。
柳宁太累了,身心俱疲,一觉睡到了天亮。
睡熟间,柳宁做了个梦。
梦里,是她跟秦康安第一次见面。
秦康安对她一见钟情,人傻钱多,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爱,只知道一味砸钱。
柳宁原本没动心。
不是旁的。
主要是两人身份地位悬殊太大。
她以为秦康安对她就是玩玩。
谁知道秦康安多少年如一日。
梦境有些乱,一会儿是两人初相识,一会儿又是两人婚后的生活。
她还梦到了她生秦冽那会儿。
她在产房生孩子,秦康安非得陪着。
然后她没怎么哭,秦康安却哭得像个孩子。
到最后秦冽出生了,她还得反过来安慰秦康安。
秦康安那会儿堂堂一个公司总裁,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抱着她手,“老婆,我们只生这一个,再也不生了……”
梦到这里,梦境一转,秦康安出了车祸,人坐在车里,全身是血。
她歇斯底里的喊他。
他却没有反应。
秦康安是睁着眼的,临死没闭眼。
柳宁知道,他是放不下她,放不下这个家。
清早六点十分,柳宁全身是汗,泪流满面,倏地睁眼。
听到动静,许烟和秦冽同时上前。
柳宁看着两人,还没从梦境里回神,喃喃自语说,“康安,你疼不疼……”
一句话,许烟和秦冽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疼不疼。
全身是血的秦康安疼不疼。
逝者已逝,秦康安的感受,是没人能回答得了了。
生者如斯,柳宁的感受许烟和秦冽看得明明白白。
她快疼死了。
心疼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柳宁终于回过神来。
她第一反应,就是扬手去打秦冽。
见状,许烟将秦冽往后一推,护在他身前。
柳宁没想到许烟会保护秦冽,一巴掌堪堪落在许烟肩膀。
紧接着,柳宁愣住。
看出柳宁眼底的自责,许烟握住她举在半空中的手,“妈,没事,不疼,我一点都不疼。”
柳宁崩溃,哭出声,“烟烟。”
许烟不是那种会安慰人的人,本能倾身上前,把柳宁抱住。
柳宁回抱她,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珍珠。
柳宁抱着许烟哭了许久,随后抄起身后的枕头扔在秦冽身上,“你走,我不想看到你,你走……”
秦冽,“妈。”
柳宁,“你别喊我妈。”
秦冽,“……”
柳宁,“你给我滚出去!!”
秦冽看着柳宁,心如刀绞,手足无措。
许烟回身,把人往病房外推,“你先出去,妈这里有我……”
把人推到门外,许烟低声说,“你先去操办爸和秦氏的事,其他的,以后慢慢说。”
秦冽低头,可怜兮兮。
许烟仰头,抿了抿唇说,“妈心里这个坎儿一时半会儿过不去,你得做好长久准备。”
说罢,许烟又道,“我不知道你那边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是大义也好,是私仇也罢,但你不能要求妈跟你想法同步。”
秦冽哑声应,“我知道。”
许烟说,“你知道就好。”
每个人的思想都不可能在同一高度。
也不可能每个人都想法一致。
在思想和想法不同时,你不能轻易评判他人的对错。
舍小家为大家的是英雄,不舍得小家的人也没有错。
做人嘛,允许别人做别人,允许自己做自己。
许烟话落,秦冽低头盯着她看,半晌,出声说,“那妈这边就靠你了。”
许烟,“也是我妈。”
秦冽顿一秒,低低的笑。
几分钟后,秦冽离开,许烟迈步进病房。
柳宁已经从病床上坐起了身。
看到许烟进门,柳宁唇瓣动动,“他走了?”
许烟上前,给柳宁倒了杯温水递到手跟前,“嗯,走了。”
说完,又补了句,“他去处理爸的事,还有秦氏那边,想来现在也有一摊子事等着他处理……”
柳宁,“嗯。”
柳宁话落,低头喝水。
几口水下去,她情绪得到缓解,红肿着一双眼说,“我知道他做那些事都是为了家国大义,我就是个普通人,我不懂那些,我也不想懂那些,
“我知道我说这些话听起来或许很自私,但我还是想说,我不想为世间主持公道,我只想要我的小家安安稳稳,我想每天都能看到我的老公,我的儿子,我的女儿,希望他们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说着说着,柳宁泣不成声,抽噎,“长命百岁……”
柳宁的哭声,响彻整个病房。
许烟去抱她,将她手里的水杯拿走。
柳宁扑进她怀里,“烟烟,我知道阿冽没错,可你爸没了,你爸没了啊……”
许烟,“我知道,妈,我知道,我都知道……”
……
彼时,秦氏那头一团糟。
因为秦康安的离世,秦氏股价一落千丈,公司高层人心惶惶。
秦冽刚开车抵达秦氏,人还没进办公室,就被几个高管堵在了楼道里。
“小秦总,好几家投资方提出要跟我们解约。”
“小秦总,秦总的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觉得我们几个元老级别的老员工应该有知情权吧?”
“小秦总,有几个股东提出要转卖手里的股份。”
……
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几个高管堵着秦冽七嘴八舌。
秦冽冷眼睥睨众人,“各位叔叔伯伯就这么迫不及待想打着关心的名义逼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