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上扑面而来的黑风，没法抽走他身上那紧蹙黑色战斗服里所保存的热量，充其量不过是帮他冷静了一下头脑，以便继续分析下一步走向。
而只要达成这个任务目标，与Atom的进一步对抗才能看见更多的希望。
他要代表海德里希，去得到多年前在这个岛上被封禁技术。
可以达到长生目的的，细胞无限再生技术。
只要有了这个东西，那更为纯粹的健康人类，将在生理上不再受制于AI的统治。
是的，海尔曼的确是这么以为的。
因为海德里希公司并不知道这里出现致命‘真菌’的事。
他们所知道的，是偶然通过情报渠道所发现的，关于20年前国际联邦曾两次向这里派遣过微生物学家的事。
二十年前这个岛被封禁的事，如今已然看不见全貌，但是据那些流出的情报看来，当时聚集在这里的科学家，的确有那方面研究的权威，至于为什么第二批派遣的科学家主攻真菌学，或许，是需要某种从融解冻土中发现的真菌来作为催化剂。
至于这个岛为什么会被封禁，很有可能，是为了掩埋他们曾经或现在在对这个岛上的居民进行相关的人体实验。
因此，在得到了相关的情报后，海德里希公司便对这个岛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而这个浓厚的兴趣，也让他们开始发现了一些端倪。
由于Atom引导国联在这片海域上投入了大量的先进手段，比如那七十二根巨大的黑色柱子，比如反卫星致盲系统。
海德里希一时没有太好的办法监测到这个岛上的情况，但也不能说是毫无收获，毕竟也的确监控到这个岛上会不定期地收发一定量的数据。
一定量的，常规办法无法破解的，同时也是专为世界上拥有最强大算力机器提供的，加密数据。
这说明，Atom一直在接收这里的数据，Atom也一直牢牢掌控着这个岛屿。
仅仅为了一个细胞再生实验？
或许，还有更多的秘密。
这个情况下，他们更加好奇了，但眼下，他们只能隐忍，他们选择了伺机待发。
直到有一天，他们发现，这个不规则的数据收发行为，中断了。
情况，发生了变化。
有意思的是，得到了这个情报后的不久，海德里希便通过安插在联邦军的高层知道了Atom最近下达的一个奔赴格陵兰的科考调研任务。
这个所谓的科考队伍，恐怕只是个幌子，很有可能实际是为了到岛上解决某个故障问题而派出的。
可问题是，海尔曼他们必须在不触碰到Atom的情况下低调行事，哪怕这个岛暂时处在了离线的状态，也不能否认Atom对岛上的监控工作仍然具有持续性。
而进一步的问题是，他们在抵近后发现这片海域受到了严重的电磁干扰并且在水下安装了大量的智能水雷。
早些没有确切消息的时候，按捺不住的海尔曼，在多天前派出六人先遣小队。结果，小队湮没在了迷雾之中，没有人知道他们去哪里了，消失了，仅此而已。
没办法，他们只能暂时退出这片海域，选择等待更确切的，科考队前来的消息。
不过海尔曼是幸运的，联邦军中也并非都是酒囊饭袋，其中的精英派，派出了一名代表军方的，可以协助他们这次工作的观察员。
而他们也从一名有把柄在手中的，同样在为他们工作的，挪威海岸研究院的教授那里得知，与他陷入不伦丑闻的同性对象，将要参与到本次科考任务中。
更为巧合的是，那个教授提到了一件事，他们刚刚收到了一个带有‘犁鼻器’这种特殊器官的现代人头颅，是从某个极地科考站送来的。
所有的偶然，都指向了这里。
所以，哪怕是这个小队的探索失败，他们的任务也还有继续的可能。
最好的结果当然是，在内部人员的配合下，想办法活捉科考船上的人，然后从他们的嘴里得到所有，进而拿到海尔曼想得到的东西。
可这毕竟是最好的设想，现实中，这个设想并没有实现。
不受干扰的量子定位设备从几天前开始，就被永久定位在海上。
还好，海尔曼最后还是找到了这艘科考船。
原本以为可以一直追踪这条看似安全的航线直到登陆，却不曾想这难测的天气，使那些积雪在某一瞬间打破了吸收雷达波的隐身。
就那么一刹那。
如果对方稍稍有那么点素养，都不会错过这个瞬间，万一那艘船假装没有发现，又把我们带入水雷区中，那将是万劫不复的后果。
而贸然就使用冲锋舟接近，也不知道对方的防卫力量是什么级别。
嗯，不能把任务当作赌局。
也不能再等了，要逼他们就范，再差的结果也不过是灭口。
岛上数据传输失效的问题Atom不可能永远不解决。
灭口了可能就有第二轮队伍，也就可能还有第二次的机会。
对于正面打击Atom系统，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毕竟海德里希在十年前就成功阻止过Atom的火星移民计划，万一连火星开发的主动权都在AI的手中，那今天的海德里希将会处于更为被动的状态。
不过那都是过去了的成就，回到眼下的问题。事实上，那艘船上的人能发现并移除了那个定位器，就已经说明了很多东西。
现在，必须要把那队人拦截下来！
在射出两枚反舰导弹的三十分钟后，海尔曼带着两条冲锋舟，以及接近十人的队伍，赶到了沉船的位置。
待海尔曼抵达的时候，‘鳕鱼号’上的火光也仍没有熄灭。
“上尉，没有发现尸体，也没有看见生还者。”他的手下汇报了情况。
海尔曼感受着黑水的跃动，又看着火光，看着那下沉中的船，面无表情。
好一阵子过后，他才说了一句话。
“逃生艇没有了。”
一艘。满员情况下，最多也不超过8人。
海尔曼回望了一眼手下的人。
“好像是...是的，他们很有可能已经逃走了。”手下一阵哆嗦，修正了说辞。
海尔曼没有说话，他打开了地图，那地图的绘制时间十分久远，是很久以前谷歌所拍摄的画面，但是岛的轮廓，起码是能匹配上的。
原本这地图对于陷入了迷航中的他们来说，作用并不大，因为始终萦绕的雾气以及干扰导致导航的失灵，整艘船就来到了大航海时期一般。
但自从他们跟踪‘鳕鱼号’并观察到了陆地后，这地图又一次可以发挥作用了。
“我们走。”他有了方向。
“去哪？”
海尔曼收起了地图。
“皮托拉维克。”
于是，约莫二十分钟后，海尔曼所带领的两艘冲锋舟，出现在了皮托拉维克的边缘。
“上尉，要上岸吗？”海尔曼手下的人已然整装待发，身上也披上了光学迷彩。
等等，再等等。
海尔曼观望着。
皮托拉维克区域主要由山体构成，临海的位置只有遍布砂石的滩涂，然后便是一条山涧沟壑形成的一条通往山中的路，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能呆得住人的地方。
但是那个位置还是太黑了，他没法马上肯定自己的想法。
自从跟踪上‘鳕鱼号’并沿路过来，海尔曼就发现了一件事，他感受不到这岛上有一点点的人气，没有一点点的光亮。
至于海上矗立的那些巨大黑色柱子，他也留意到，也隐约知道了它们的作用，只是越是观察，便越是感到事情的不对劲。
这真的只是一个需要隔离的研究项目吗？
岛上的人，都去哪里了？
不对，那群人不在这里。
太安静了。
“上尉？”手下提醒到。
“打一发照明弹。”
“可是，这会不会...”
“打。”
说罢，一发照明弹登上了夜空，然后，照亮了约两公里的作用范围。
陆地上，什么都没有，光秃秃的一片，甚至看不见一个所谓的定居点建筑，只有一些现在看来已经堪称人类遗迹的断瓦残垣。
不是这里。
“不带补给，一艘满员逃生艇能跑多少时间？”海尔曼像是在问自己，也像是在问手下。
“大概差不多两小时吧。”
“嗯。”
海尔曼应了一声，又重新看了一遍地图。
然后，他得到了结论。
“肖拉帕卢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