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安德森的背影完全消失后，在沉默中压抑了许久的莫里爆发了，他一把揪住叶向南的衣领把他逼到了墙上。
叶向南没有任何的反抗，他甚至没法回应莫里的眼神。
因为他知道对方的质问总该要到来的。
“今天上岸前你问我海德里希的事情，然后回来就带了两个海德里希的人。叶保安官，你是不是有太多事情，忘了跟我们说明啊？！”莫里的愤怒早已不止是表达在眼睛上面。
叶向南没有说话。
“你们有什么大秘密我可以不问，你们的系统有多伟大我也可以不管！但是啊，但是我就剩安德森这么个弟兄了！我必须把他活着带回家！”
叶向南还是没有说话。
“说！”莫里又一次把叶向南往墙上撞去，后者只是表情发生了些许改变。
这个话题看来是绕不过去的。
“我不想你产生过多不必要的怀疑。”
“要不要怀疑那是我自己来决定的事！不是Atom，也不是社安！”
愤怒的回声冲刺过后，过道中留下了安静，是令人不快的安静。
待过道里的回音都消去后，叶向南终于张开了嘴。
“我知道了。”
叶向南缓慢而坚定地推开了莫里的手，莫里虽然也松开了，但眼睛没有挪开。前者犹豫了片刻，才道“我在古德里教授坠海的位置上，发现了一个东西。”
叶向南把那个圆盘从口袋里拿给了莫里。
“这是什么？”莫里的口气缓和了一些。
叶向南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但是它上面有海德里希的缩写记号。”
莫里一阵端详，也看见了记号。“那这是古德里教授的东西？”
叶向南松了口气，因为莫里果然也没有见过这个玩意。
“我最初也这么想，但不是，你还记得我们在芬利房间里找到的盒子吗？”
“黑色涂层的盒子？”
“没错，这个圆盘设备的尺寸，跟盒子是吻合的。我觉得，它很可能是芬利带来的。我不知道这是什么。”
莫里只是个前线战斗员，他能知道的具体装备也十分有限。
莫里的嘴张了张，他本想问当时为什么不说明，但他也明白这艘船上的人彼此的信任原本就十分脆弱。
“我也不知道，你是怀疑，芬利跟这些hdh的雇佣兵有关系？”他换了个问题，然后把圆盘重新还给了叶向南。
“我只是猜测。”既然只是猜测阶段，叶向南当然不可能拿着东西到处问。
莫里马上摇头否定。
“不可能，芬利是我们任务所要求的首要保护对象，怎么会是hdh的人。”
莫里表达的逻辑也十分好理解。芬利是上面重视的人，他的忠诚度应该也是经得起考验的，当然这不过是一厢情愿的想法。
“但你也清楚，芬利的身上有着你们也不掌握的秘密。”叶向南说。
“船上各人的任务都不一样，而且我们是军队，这不是很正常吗？”
“那我想问你，你们的任务指令，是Atom直接下发的吗？不是吧，Atom是没法对军队的具体人员进行调度的，你们，不是Atom能直接选用的人。”
叶向南把话说得很明白，这虽然是Atom系统召集的任务，但是对军队传达的过程是需要经过人的，而选拔经过人，那就会存在主观的选择。
莫里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等等，你说这个东西是古德里教授坠海的位置发现的？这是巧合吗？还是教授他知道什么？”
莫里还是不敢相信内部高层就有与海德里希合作的人，既然芬利有可能，难道教授就没有可能吗？
“不清楚...他或许是知道点什么的...”
叶向南又一次回想了一遍古德里跟他说过的话。
“他...他当时还有说什么吗？我感觉，这个东西，跟我们这船人的命运以及那三个人的死，都有关系。”
莫里指着回到叶向南手中的圆盘，此时它也还是闪烁着绿色的工作灯。他很清楚海德里希这个公司的属性，这个公司从dNA上就无法与Atom兼容。
这个公司不一定就是坏人，但是一定是站在Atom对立面的。这样的公司安放在任务船上的，有可能是帮助吗？
不可能的。
“他说...要想活下去，就不要留下不属于这艘船上的东西。”
不属于这艘船的东西...
显然，就包括了叶向南手中这玩意...更包括了变成了怪物一般的德瑞克，还有这两个被带回来的俘虏，而船上目前焦头烂额的状况，从某种意义来说，的确是这些不属于船上的人造成的。
尤其对于莫里来说，更是造成了戴维的牺牲。
想到这里，一个强烈的预感涌上了二人的心头。
“叶保安官，那你想好了怎么处理这个东西了吗？”
“我...暂时还没...”
谨慎在许多时候都是美好的赞誉，但是，有些时候，谨慎也会成为犹豫的代名词。
“有人告诉过你，你是个犹豫不决的人吗？”
甚至，会导致致命的恶果。
莫里直戳要害的问话，让叶向南尴尬地咧了咧嘴。
“把这东西借我一下吧。”
莫里突然一手就重新把那个圆盘给抢了过去。
“什么？”叶向南眉间一紧，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跟我走。”莫里说完就动了身子。
莫里快步在前，叶向南紧随其后。
“我怀疑，这是一个信号发射器。”
“不，不对，信号发射器没有这么大的，而且没有信号的地点为什么要另外带一个信号发射器。”
这个怀疑，叶向南当然也曾有过。
“你既然都已经怀疑芬利是与海德里希有联系的特别工作员，却不怀疑这是他的信号发射器吗？”
莫里反问的同时，自己也一下子把问题想通了。芬利从来没有把他们三人当做战友，早前自己对芬利多加维护的想法实在是任务的设定下造成的一厢情愿。
叶向南也知道自己可能是想的简单了，没有说话。
“而且，一般的信号发射器，当然不需要这么大，但别忘了，这里是有强干扰覆盖的...一般的发射器没有任何意义。”莫里解释到。
如果芬利一开始就是海德里希通过内部关系安插在任务组内的人，那他理所当然提前了解过这里的情况，自然也需要提前应对。
“那你还说...”两人一路快步来到了停机甲板上，又一次来到了古德里坠海前所站的护栏旁边。
小雪还在飘落，但是他们眼下对问题解决的亢奋已然盖过了自然环境从温度上的冲击。
“一般的当然不行，但是量子信号终端就不同了，它起码需要这么大的尺寸进行封装。而且虽然它有很强的抗电磁干扰，但这片海域通信需要经过卫星，而目前的技术，远距离的量子通信的理想环境，恰好就需要在无遮蔽空间进行。”
“你的意思是...他擅自记录我们的航线并把数据发给了海德里希的人？”
叶向南恍然大悟。
任务有死亡率的事，或许并非他一个人独有的情报，那这个东西哪怕不是信号发射器也是某种为了安全起见的记录仪器，必须是能把数据或者别的什么回收的仪器。
“不管是不是，我现在只认准一点，教授那句话说得很对。在岛上出现的海德里希跟那些怪物，绝不是我们的朋友。你觉得呢，叶保安官。”
叶向南没有说话，但心里还是认同了莫里所说。
话音刚落，莫里竟一手把那个圆盘甩到了海里。
落水的瞬间，没有爆炸，没有异常。
这要是叶向南，只怕是给他再多的时间也无法作出这样的判断，他是个眼见为实的人。
但是，他没有呵斥，甚至没有表露一点的表情。虽然对莫里的行为吃了一惊，内心中又的确松了口气，就像是有人替他把脚下踩着的地雷给排除了一样的感觉。
“叶保安官。”莫里很好奇。
他眼里的叶向南不该无动于衷。
“只要没有影响任务的执行，那我的权限也只负责记录你们的行为，你丢出去的东西，显然不是任务指定物品。”
莫里撇了撇嘴，有种被利用了的感觉。
而叶向南之所以能相信莫里当下的判断，最重要佐证并不是因为戴维的牺牲。而是从一开始的对于这个战斗班的构成问题，让他有这样的感觉。
“我的事，告诉你了。那你现在能告诉我...你们三个人，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了吧。”处理完圆盘的事，不代表事情就结束了。
“嘿。妈的。”莫里无奈一笑。“看来，你也感受到了投射在我们身上的恶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