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府锦衣卫衙门
后院停尸房
“这里面躺着的,真的是三师兄吗?”
照剑心娇躯颤抖,白皙的手掌搭在棺椁上,泪水在眼睛里打转,她咬着嘴唇,看向照晚霜。
哪怕心底已经有猜测,可当真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还是难以接受。
那个事事让着自己,时时疼着自己的三师兄,就这么没了。
照剑心不敢打开棺椁,她怕,怕看到贺全然的尸体。
“我也希望这里面不是他。”
照晚霜的悲伤,丝毫不比照剑心少,同门情谊,一起在锦绣山生长十几年,不是那么容易磨灭的。
郑千秋手掌抵住棺盖,掌心用力,缓缓将其推开。
蜷缩着的干尸映入眼帘
旁边还有锦绣山弟子的佩剑以及贺全然的腰牌。
“三师弟。”
他的喉结动了动,带上些许的颤音,满是老茧的手掌搭在贺全然干枯的脸上。
“是三师弟。”
这张脸,哪怕快五官都快要拧成一团,可郑千秋还是认出来了。
绝不会错
“三师兄”
少女趴在棺椁边沿,豆大的泪滴一粒接着一粒地掉下,直哭得梨花带雨。
照晚霜强忍着悲恸。
也不知哭了多久,照剑雄直起身来,脚步有些虚浮,却是哭得脱力。
她朝棺椁内的贺全然尸体道:“三师兄,你且安眠,师妹这就去杀了安平川这个老贼,为你报仇。”
说罢
抓起佩剑,就要往外走。
方才走出两步,突然身体僵直,天旋地转,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
“师姐。”
“为什么?”
昏迷之前,她看到照晚霜将自己接住,黑暗涌来,照剑心彻底失去意识。
照晚霜将她抱去前头院子的房间里睡下,又把郑千秋叫过来。
“师弟。”
她开口:“这些时日你们就待在锦衣卫衙门里面,哪儿都不准去。”
“三师弟的仇。”
“我会报的。”
照晚霜这段时间,一直在贴身保护叶雅儿的安全,并没有和安平川交手。
可老山头是正面和这个吃人魔对过几招的。
对方实打实的大宗师修为,而且真气极为诡异。
以郑千秋和照剑心的修为,碰上安平川,必死无疑。
贺全然死了,她不想在看到其他锦绣山的弟子也跟着出事。
“师姐。”
郑千秋摇头:“我和小师妹虽然实力不如你,但多多少少都能帮上些忙。”
“况且锦绣山弟子,何时惧过邪魔外道?”
“若是不能亲手为三师弟报仇,枉称同门。”
见郑千秋态度坚决,她也只能松口:“想要帮忙可以,必须得答应我一件事。”
“师姐尽管吩咐就是。”
“一旦走出锦衣卫衙门,不管什么时候,绝对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哪有那么夸张。”
苏文静悄悄地站在门口,笑道:“霜儿,这些时日,你就陪着他们两个四处玩玩转转,散散心罢。”
“安平川交给我来处理就行。”
郑千秋脸色怪异,眼神狐疑,对于照晚霜这位大师姐的脾气秉性,他极为了解。
向来都是冷清高傲,除了同门,对于外人,都是不苟言笑。
除了师傅照剑雄之外,这还是他头一次听到有外人称呼大师姐为霜儿。
照晚霜并没有任何发火的迹象,而是摇头:“其他事我都可以依你,就这事不行。”
“我要亲手把安平川的脑袋割下来。”
不出半天功夫,破获食人魔案的消息就传遍整个沧州府,所有人都知道。
凶手就是沧州豪门安家家主安平川。
无数江湖好手和游侠散修,甚至极为罕见的,平日里还水火不容的正邪两道竟然联手,发动大量人手,铺天盖地的搜索安平川的踪迹。
衙门给的赏银还是其次。
更重要的是报仇
从地道内挖出来的尸骨,既有正道,也有魔道,黑白两道也不少,安平川是来者不拒,皆可食。
这些人的徒子徒孙,师兄师弟,岂能善罢甘休。
苏文对此乐见其成,有人帮着找人,自然是好事。
傍晚时候
审讯了一天的儋归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锦衣卫衙门。
“相爷。”
这位沧州府刺史虽然疲惫不堪,可眼睛里的兴奋怎么都掩饰不住,激动地取出一叠厚厚的供词放在桌上。
“相爷,您猜猜多少?”
儋归打起哑谜。
“一百万两?”
他挑眉。
“不止。”
儋归笑着摇头。
“两百万两?”
苏文惊讶。
“哈哈。”
“整整三百万两。”
儋归眉飞色舞:“除了三百万两白银之外,还有补上的八十万石精粮,以及退还的九十万亩良田。”
“嘶”
他倒吸一口凉气:“你不会把他们全打死了吧。”
“没有没有。”
儋归道:“只是割了几只耳朵,砍了几条手臂,以及有些人挨的鞭子比较多,可能要多修养几天。”
“渍渍。”
苏文咂舌。
还得是儋归这个自己人,下起手来,比锦衣卫都不遑多让。
“之所以能这么顺利,还是托了相爷的福。”
“您老人家破获妖魔案,揪出幕后凶手,那些豪族士绅一听,吓的魂不附体,立马就招了。”
“还能榨出来吗?”
苏文捋着胡须,笑着问道。
“没了。”
儋归忙道:“就这些,都是卑职算着他们的家底给榨的。”
“好几个平日里挥霍无度,家中现银不够,还得卖房卖地,变卖家产才能凑出来。”
“如果继续榨的话,顶多能多榨个二三十万两白银,可沧州府最起码一般的豪门都要家破人亡。”
“有损相爷和陛下的仁慈之名。”
“不妥。”
“行吧。”
他面露可惜:“看在你的面子上,暂且放他们一马。”
还是不能逼得太狠了,正所谓物极必反,苏文要的是银子和粮食田地,而不是要他们和自己拼命。
“念白。”
他亲自起身,给儋归倒上一杯热茶,夸道:“你立了大功了。”
“说罢。”
“想去都察院当个闲散的御史还是想去翰林院修书。”
不管是都察院还是翰林院,都是有名无权的闲差。
对于儋归来说,正正好。
他对于权没兴趣,准确地说是知道自己不可能在掌权,索性求名。
儋归内心狂喜,急忙起身,惶恐道:“卑职微末之劳,不敢居功,听凭相爷安排。”
“那就去都察院吧。”
苏文笑道:“说不得哪天还有你的用武之地。”
“咱们还是按老规矩办。”
“多谢相爷。”
所谓老规矩,自然就是抽成。
“这几天你派人盯着。”
“催促他们抓紧时间将欠缺的银钱补上。”
“相爷放心。”
儋归信心十足:“有签字画押的证词在,他们要是敢跑,卑职就敢抄他们的家。”
三百万两白银,九十万石精良。
好家伙
沧州的豪门士绅,比镜州的还要富裕得多。
这些白银和粮食,足够十几万人马大半年甚至一年的吃喝拉撒。
当然
也不是所有的州府都和沧州一样富裕。
依托沧水,遍地的良田,从神武十二年开始,年年水灾,导致土地兼并尤其严重,堪称大周十九道星罗诸州府之最。
沧州的豪门士绅十几年来,绞尽脑汁搜刮出来的民脂民膏,最后还是给苏文做了嫁衣裳。
“另外组织人手。”
“将这些田地丈量好,登记造册。”
“租赁给沧州府的百姓。”
“租期为三年,三年之后,田地就属于租户。”
“所有田地除了官府之外,禁止买卖。”
简而言之
就是百姓可以将手里的田地卖给官府,不能卖给私人,官府在收购了田地之后,继续转租给其他百姓。
“念白。”
“再辛苦辛苦。”
苏文拍了拍他的肩膀:“等着日后青史留名吧。”
三言两语,就让儋归充满干劲,反正都上了贼船,没有回转的余地,那就一条路走到黑。
死心塌地的跟着苏文干。
这位沧州府刺史从锦衣卫衙门离开之后,立刻召集州府衙门的各级官吏,商议田亩之事。
入夜
月明星稀
沧州城内,大街小巷终于久违的亮起灯火。
沧州以南二十里
沧水北岸
幽暗的竹林深处,有一处小筑。
三间草庐呈品字形,依稀亮着微弱的灯火。
小筑没有路通往外界,唯有门前的小河连通沧水。
月光撕裂层层竹荫,在河水中投射出斑驳的光影,一艘小船悄无声息地沿沧水顺流而下,从竹荫缝隙内拐入小河。
船上站着个披着黑袍的男人,看不清楚面颊,用竹竿撑动小船,最后在小筑前停下。
听到动静
安馨儿从其中一间草庐内走出来,手中提着长剑,眼神戒备。
“阁下是谁?”
她开口。
一束月光落下,照在她的身上,虽然白日里逃命,却不显狼狈,锦缎长裙贴在肌肤,勾勒出凹凸有致的娇躯。
修长而白皙的天鹅脖,樱桃嘴,肌如白玉。
黑袍人上岸。
“安家主在吗?”
黑袍人似乎并不想让安馨儿看到自己的真面目,所以一直是侧对着她。
“馨儿,回屋去。”
安平川走出来:“这位是爹的朋友。”
感受着黑袍人身上传来的冰冷的气息,和安平川极为相似,安馨儿深恶痛绝,轻哼一声,扭头回了自己的草屋。
安平川将黑衣人带进屋后,合上房门。
油灯昏昏
“沧州城内情况如何?”
他问道。
“衙门签发的通缉令已经贴满了大街小巷。”
黑袍人道:“锦衣卫,府衙捕快,北江水师,以及整个沧州府的武林中人,都在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