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羽本来想像他和秦越初遇时那样，给他留下一个自己很酷很可靠的印象然后转身就走，让他在茫茫鬼城里期盼着下一次遇到自己。
可没想到他刚说完那句逼格十足的话，正要退后离开时秦越却忽然转身了。
不是告诉过他不要回头吗！
时羽被秦越的不按套路出牌弄得有些慌乱。
这十八年以来，时羽虽然一直有偷偷关注着秦越，但是从来没有在他面前露过面，更没有像现在这样和秦越双目对视。
再次相遇，秦越的那双眼睛还是像以前那样深邃，看着时羽的时候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只是十分认真地看着时羽。
时羽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十八年了，虽然日子过得很快，但是对他来说依旧那么漫长。
他看着眼前熟悉的秦越，有一瞬间的恍惚，分不清此时是在现实中，还是在他的梦里。
突然，他感觉脸上传来冰凉的触感，他抬头一看，浓雾未散的天空竟不知什么时候缓缓飘起了雪花。
鬼城其实很少会下雪，冬天冷到彻骨的时候也只会刮寒风，时羽记得上一次下雪还是在秦越五岁的时候。
那一天是时羽的生日，游乐园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祝伟大的园长大人生日快乐”。
白星榆带着小秦越去游乐园参加庆典，八月末的天气他们还穿着短袖，随着烟花在半空中炸开，天上却飘起了雪。
居然过了这么久了……
时羽伸手接住雪花，他的头上也很快便沾满了飞雪，他蓦地想起了许多年前和他哥关于白头的戏言。
“你……真巧啊。”时羽打破了僵局，却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秦越目光灼热，看着他被雪水打湿的发顶，似乎情绪上并没有什么波动。
时羽刚才被他的目光搅得心烦意乱，这会儿却被雪冰的醒了。
秦越似乎并没有认出他。
他垂下眼眸，心里说不上失望，只是有些遗憾。
他往后退了几步，想绕过秦越回家换身衣服，黑塔卫的制服穿在身上有些沉，尤其阿诛今天还给他加了件长外套。
但他没想到对面的男人很快欺身上前，一步一步，侵略性十足地逼近了他，直到和他之间隔了一拳的距离才停了下来。
时羽愣住了，理智告诉他不能在十八岁的秦越面前丢脸，但他大脑一片空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秦越的目光落在时羽的嘴唇上，随后慢慢向上移动，像是在耐心品味一块不知该从何处下口的蛋糕。
时羽心中警铃大作，正想落荒而逃时，他看到秦越抬起了手，从他的头上取下了一根猫毛。
两人的视力都远超常人，以至于时羽一眼便看清了他捏住的橘黄色的猫毛。
可恶的金条！
时羽在心里暗骂一声，发誓自己下次绝对不去捞他了。
他舔了舔嘴唇，闷声说道：“谢谢。”
“不巧，哥哥，我在等你。”
时羽圆眼睁大，“啊？”
他没听错吧？秦越刚才叫他什么？
秦越嘴唇弯起，整个人的气质突然变得温和，仿佛和刚才那个侵略性十足的人不是一个人似得：“这些年一直给我寄东西的哥哥，是你吗？”
时羽感觉自己从脚底到脸都弥漫着热气，尤其是脸，热的都能烤红薯了。
他这些年的确有经常拜托小白转交给秦越一些东西，比如衣服、 武器、每年的生日礼物，还有当年他送给秦越的武装带。
时羽觉得有一些羞耻，为什么他要给包裹署名“秦越的哥哥”！
而且白星榆不是答应过不告诉秦越是他给的吗！
等等——
“你怎么知道？”
没有他的允许，小白不可能告诉秦越，那秦越是怎么知道的？
“我看到了，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秦越又逼近了几步，“嗯？”
时羽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你知道我是谁吗？”
见秦越没有回应，时羽的心沉了下去，他低声一笑，“算了。”
明明已经告诉过自己不要心急，为什么一见到秦越就什么都不顾了。
“早点回去吧，这雪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时羽绕过秦越向五号楼的方向走，忽然被人扣住了肩。
他心中大惊，发现秦越的力量简直大的出奇，难怪灰熊教官现在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秦越左手从背后扣住了时羽的肩膀，右手则揽着他的腰将他往怀里一带。
时羽这才发现刚才他站着的位置附近有一棵树被积雪压垮了树枝。
虽然避开了树枝却避不开飞雪。
接连不断的积雪簌簌掉落，又被狂风从地上卷起，时羽想往后退几步避开，但秦越却不允许，压着他一起被这大雪裹挟。
在漫天飞扬的雪中，时羽听到自己身后传来秦越带着笑意的呢喃声，“你是……我的小羽啊。”
时羽的身体僵住，明明身处寒冷的冬夜，他却感觉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变得滚烫。
他不敢回头，怕像从前每一次梦见秦越时看清楚脸后便会惊醒，然后独自一个人品尝着失落和孤独。
秦越紧紧抱着他，十八年对他来说太久了，最开始的几年他无时无刻不想冲到黑塔去找时羽，但看到自己的五短身材想想还是算了。
后来他渐渐长成了少年，可是能力还没有恢复到从前的三分之一，所以他便强忍着冲动，日复一日地坚持训练。
直到他终于有资格重新站在时羽面前。
秦越感觉自己的手背上掉落了滚烫的泪珠，便把时羽抱得更紧了。
“好狠心啊哥哥，居然一次都不让我见到你。”
每次刚刚得知时羽来东区见白星榆，他便赶着过去想见他一面，但总是落后一步。
时羽转过身来，眼中泪花闪动，“你记得我？”
秦越将他额前被雪水打湿的头发拨开，又替他擦去了眼角的泪水。
他喟叹道：“我为你而生，又怎么会忘记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