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吴阿蒙。
离开枣庄的那天,天灰着,像一张铺开的石刻拓片。而我的目的地,正是那片曾被称为“琅琊”的古地。
临沂。
这是一个很“静”的名字,却掩藏着山东南部不容忽视的力量:她有地下藏书楼般的蒙山汉墓群,有绵延不绝的沂河,有曾在抗战岁月里燃烧着激情与血火的“沂蒙精神”。
临,是靠近;沂,是一条河。靠近一条河,就是靠近一条文明的呼吸。而我,是来聆听这呼吸的。
一、沂河之滨:城水相依的温柔
我先到达的是市中心。站在沂河边的高架桥上,俯瞰这座城,它不是高楼林立的冷漠钢铁,而是一条蜿蜒的水,牵起了两岸的生活。
沂河不算大,但它流得稳,水色柔和,两岸绿植密布,亲水平台、廊桥、石径、草坪,层层错落,像一张为生活织就的柔毯。
桥下晨练的老人、打太极的大爷、追逐泡泡的孩子,还有带着小狗踱步的情侣,一切都在不疾不徐地发生。和我之前在渭南、邯郸所见的北方之“厚”,临沂更多了一点江南的“软”。
我随意找了家沿河咖啡馆坐下,老板是个四十出头的男人,说话慢条斯理,招呼完我之后继续摆弄他的手工木雕。他说他以前做装修的,后来厌倦了,于是开了这间小店,守着这条河。
“你看这水,有时候你觉得它在动,其实是你自己心动了。”
我点头,想起《地球交响曲》上的一句笔记:“水,永远不争,却能载舟,能载梦。”
二、蒙山脚下:汉风深处的沉默语言
午后,我包了一辆小车前往蒙山。
司机是位地道的临沂人,说着浓浓的鲁南口音,指着沿途的山说道:“那是小蒙山,那边是龟蒙景区,再远点,才是汉墓的地方。”
蒙山不似五岳那般雄浑,也不同于泰山的帝王气,它更像一个安静的老人,背着背篓坐在时光中,沉默不语,但你知道他看过很多。
我在蒙山脚下的博物馆里,看到了那些从地下出土的青铜器、漆器、玉器,还有几乎完好的汉代壁画。这些东西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时代的呼吸,穿越千年仍然有温度。
讲解员说:“临沂出土汉代文物数量之多,全国前列,但我们不张扬。蒙山的汉墓不是皇陵,它们埋的是地方守望者,是沉静的‘君子’。”
我突然明白,这些墓不是为了炫耀权力,而是为了告诉后人:有人在这里活过,也有人,为这个地方守过。
我写下一句:
“临沂的地,不是空白的,
而是一本倒写着时间的厚书,风一吹,字就浮出来了。”
三、沂蒙山深处:红色脉络与温暖体温
第三天,我去了沂南县的红色纪念馆,专程走了一段“沂蒙小调”步道。
这个地方,不是游客打卡的热景点,却对这片土地上的人来说意义非凡。在抗战年代,八路军山东纵队在这里扎根,群众用小米、鸡蛋、柴草撑起了一个个根据地。
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穿着洗得发白的军装在门口坐着。他说他母亲就是当年的“沂蒙红嫂”,年轻时把自家羊奶送给八路军的孩子喝,自己却常常饿着肚子。
我请他带我走了段老山路。他边走边讲:“我们这儿的人不爱说话,但只要认了你,命都给得出来。”
阳光从树枝缝隙洒下,我们走过的那条泥土路,仿佛每一脚下去,踩的都是历史的鼓点。我脚步慢下来,不止是为了听他讲故事,也是为了让自己的心,配得上这片土地曾有的热血。
我写下:
“临沂的山,是安静的;
可她的人民,是炽热的;
她的红,不是口号,是人和人之间的体温。”
四、费县集市:人间烟火的细节力量
第四天,我离开纪念馆,往西南走了一段,到了费县。
我刻意不去找古迹,也不去问名胜,而是走入了一个赶集日的乡村集市。天还没亮,巷子已经热闹起来:卖豆腐的吆喝声、卖布鞋的大妈在比价,车里还传出戏曲录音机的喇叭声。
我买了一串糖葫芦,一口下去,酸甜中混着一点山楂皮的涩。一个中年男人挑着两筐柴火,身上汗味混着泥土气,他笑着说:“咱这儿人不娇贵,吃饭得自己种,烧水得自己砍。”
集市里一个年轻女孩摆着手工针线,边绣边和我聊:“我在城里上过学,但我回来,就是想守着我奶奶的老屋。”
我问她:“你不怕生活太辛苦?”
她反问我:“你不怕旅途太长?”
我愣住,突然觉得,这条“地球交响曲”的路,就是这样和一张手工刺绣一样,要一点一点缝上,不能急,不能跳。
五、夜泊兰山:光不喧哗,夜不孤独
最后一晚,我住在兰山区的一家民宿。老板在屋外搭了一个篝火平台,几位客人围坐其间,有唱民谣的、有讲故事的,还有一个来自广东的青年,刚好也是独游。
我们聊起各自旅程,讲到“为什么出发”。
我说,我在寻找一种被时光掩盖但仍在呼吸的文明——就像今天在临沂所感受到的那样,明明朴素,却有光。
他听完,只说了一句:“那你来对了地方。”
火光照着每一张面孔,也照着我背包里那本《地球交响曲》。我翻开最新的一页,在临沂的名字旁边写下:
“这是一个用泥土、山脉与记忆缝合起来的地方。
她不炫耀,不急迫,却用实实在在的方式告诉你,
生活,是一场温暖的坚持。”
地图下一站·日照:朝阳东升,海岸临风
第二天清晨,火车缓缓驶出临沂北站,车窗外是连绵的平原与逐渐东去的阳光。
我轻声念着下一个城市的名字:
“日照——阳光照海之地,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