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的仆役们纷纷低头,一个个皱眉看向屋内,孟煜敲了门后站了半晌,无人开门,仆役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该不该去靠近这个低气压的屋子。
门吱呀一声打开,李凌满面担忧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孟煜。孟煜没有觉察出不对劲来,探着个脑袋,看向屋子里的孟宴卿。
“父亲……”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孟煜站在那儿,小手扒着门框,在看清楚孟宴卿的模样后,显然有过一瞬错愕。他从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这样,衣冠不整,发髻散乱。
孟宴卿立刻抬眼看他,眼中闪过一丝清明,很快又被浓浓的期待取代。
“煜儿,过来!”他招招手,笑意浓烈,“你来试试这镜子!”
孟煜迟疑地挪动脚步,一张小脸上写满了不情愿。自从那日替父亲给母亲下了药后,他就一直做噩梦。梦里母亲用那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他,说再也不要他了。
而这个镜子,就是母亲的东西,是她一直视若珍宝的,联通两个时代的关键宝贝。
“快!”孟宴卿一把拉过儿子,将铜镜塞进他手中,“努力想着你母亲的样子!”
青铜镜冰凉刺骨,孟煜英硬握在手里的时候不由得被冷得打了个哆嗦。他刻意学着父亲的样子,两手捏着铜镜柄,死死盯着镜面,努力回想许栀的面容。可浮现在脑海中的,却是前几次许栀看他时那种心如死灰的冷漠。
“我……我做不到……”孟煜声音发颤。
“废物!”孟宴卿一把夺回铜镜,“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母亲白疼你这些年了!”
孟煜眼眶瞬间红了。他鼓起勇气,小声问道:“父亲,母亲……母亲既然不要我们了,为什么还要找她回来?”
这句话像火苗一瞬点燃了孟宴卿心头的不满,他猛地转身,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就一巴掌扇在了孟煜脸上。
巴掌声后,是父子相对的错愕沉默,孟宴卿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又看见自己委屈的儿子,他忙蹲下去,伸手捏住他的肩膀,皱眉心疼地看着他的脸:“父亲不是故意的……”
道歉的话刚说完,他的面容又逐渐狰狞起来:“可你母亲凭什么不要我们?她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若不是我,她早不知饿死在哪个角落了。现在攀上了高枝就想甩开我们?不可能!”
孟煜的左脸颊火辣辣地疼,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在看见自己父亲那张有些癫狂的面时,他只能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抬手又用袖子狠狠擦去泪水。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许栀为什么会离开。
孟宴卿看他们的眼神,从来都像是在看自己的所有物,而非活生生的人。
孟宴卿忽然站起来,指着大门冷声道:“出去,你现在出去。”
孟煜踉跄着跑出书房,转过回廊的瞬间,他撞进了一个柔软的怀抱。
“哎哟,煜儿这是怎么了?”苏安怡扶住孟煜,故作惊讶地看着他红肿的脸颊,“谁打的你?”
孟煜抬头,看不穿苏安怡妆容精致的脸上满是虚假的关切。此刻的他太需要一个依靠了。
“父亲……父亲他……”孟煜哽咽着说不下去。
苏安怡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她蹲下身,用帕子轻轻擦拭孟煜的脸:“不哭不哭,带你去找大夫。不过你能告诉娘亲,你父亲在做什么吗?”
“他在、在对着青铜镜发火……”孟煜抽噎着瞪着一双泪眼朦胧的大眼说着,“他让我也试一下,可是我做不到。”
苏安怡轻轻拍拍孟煜的肩,语气柔和:“好孩子,你先回房休息,我去看看你父亲。”
目送孟煜离开后,苏安怡整了整衣裙,快步走向书房。还未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砸碎了。
她推开门,不由得瞳孔一缩,书房内一片狼藉,书册散落一地,而孟宴卿正高举着那面青铜镜,作势要往地上砸。
“宴卿!”苏安怡惊呼出声,“万万不可!”
孟宴卿动作一顿,转头看向她,眼中怒火未消:“你来做什么?”
苏安怡快步上前,柔声道:“还不是听说你心情不佳,这才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目光很快落在那青铜镜说,不由得摇头叹息,轻声道:“你可别冲动了,依我看啊,那许栀说不准也只是一时糊涂。要是有机会,她肯定还是会回心转意的。”
孟宴卿盯着她,听出了她话中话,缓缓放下那面铜镜:“你这是……有办法?”
苏安怡唇角勾起,笑得分外艳丽:“我确实有个主意,只是……”
“你说,”孟宴卿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满眼恳切焦急,“只要能让她回来,什么办法我都试。”
苏安怡吃痛,微微皱眉,嗔怪道:“宴卿你弄疼我了。”
孟宴卿松开手,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用焦急的眼神催促着她。
苏安怡揉着手腕,慢条斯理地道:“我之前听父亲说,朝中有些大臣对靖王颇有微词,认为他私藏前朝禁物,图谋不轨。要是此时有人举报许栀用妖术迷惑皇室……”
孟宴卿眼睛一亮:“你是说……”
“你只需暗中联络那些对靖王不满的大臣,让他们在朝堂上参许栀一本,”苏安怡凑近他,刻意压低声音,“到时候许栀被关入大牢,你再以旧情为由出面相救。到那时,她除了依附于你,还能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呢?”
见孟宴卿眼眸一亮,苏安怡顺势抬手理了理他乱糟糟的衣襟,关切地说:“在她危难时候救她于水火之中,她一定会动容的。”
孟宴卿沉思片刻,突然大笑起来:“好!真是好计策!”
他一把揽过她,大手扶着她肩头,苏安怡也顺势靠在他怀里,露出得逞的笑。
她当然不会告诉孟宴卿,一旦许栀被扣上妖女的罪名,就算孟宴卿想娶她进侯府,甚至想扶她为正妻,朝中上下也绝不会答应的。
到那时,侯府夫人的位置,还是她苏安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