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冰河时期的江南,秋天也像是北方一样,那些四季常青的植物也少了不少,落叶纷飞,一股萧瑟的感觉扑面而来。
朱昭熙骑着马,停在江堤边上,双眼放空,看着江水向东流去。江面上波光粼粼,树叶随风飘落。她身后跟着几个亲卫,个个神色严肃,却没有上前打扰她的安静时刻。
他们也知道,这些日子里朱昭熙到底有多累,协调联邦的物资,以及各路军队的进度,根本没有多少休息时间。
从大明联邦发动对伪明政权的全面进攻开始,战事一路高歌猛进。广东、福建、交趾三大沿海集团军稳扎稳打,彻底封锁了伪明国逃往海外的路。
也先亲自统帅十五万精锐,从河南一路杀入湖广,再取道西进,占领了武昌、衡州,直抵四川东境,封死了伪明向西退却的所有通道。
联邦军四路夹击,逐步把伪明逼到了湖广和南直隶和江西一带,战局已经越发明朗。为了更方便统一指挥各路军队,经过联邦高层讨论之后,让朱昭熙的总司令部从琉球中央玄中城搬到了杭州府。
战事逐渐明朗,朱昭熙也终于有了几天喘息休息的机会。朱昭熙一出生就是在南京,但是更多的时候是在北京,看到的是北国的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风景,江南的风景她也就看到过南京的皇宫,趁着现在有机会,朱昭熙自然想要看看江南的风景。
可是朱昭熙没想到,秋天的江南虽美,但因连年战乱,城市满目疮痍。现在站在这里,她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江南这个在古人的诗句当中,本该是烟雨朦胧、花红柳绿的地方,可眼前破败的街道和冷清的街市,却让人觉得阴郁沉重。
就算现在大明联军已经打了进来,实施了一系列的措施恢复民生,可这也需要时间,百姓脸上依旧是麻木和无助,对于朝廷,对于政府的不信任,已经根深蒂固的印在了自己的脑子里,仿佛习惯了被压迫的生活。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也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恢复繁盛的局面。”她低声嘀咕。
身边一个年纪稍长出身于江南的护卫低声说:“殿下,曾经的江南确实美得出奇,可这却也只是富贵人家的美,当年的美可和普通老百姓没什么关系。
这几年伪明把这儿折腾得乱七八糟,不过也正是这样,那些富贵人家走的走,逃的逃,这也正方便明皇未来对江南的治理了,没有了富户,底层的老百姓才会有喘息的机会,有好的生活,殿下莫要伤心,相信很快江南就会变得好起来的。”
朱昭熙点了点头没说话,只是缓缓策马前行,一边看着沿路的风景,沿着江堤小路往城里走。身下的马儿黑色的皮毛在秋阳下闪闪发光。
走着走着,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夹杂着酒气和骂声。亲卫们警觉起来,毕竟这里已经算是针对伪明的前线了,谁也不知道有没有伪明锦衣卫和东厂的探子。
一个亲卫主动小心翼翼的探路过去,半晌后回来禀报:“殿下,前面有个喝醉的老头,在那里唱曲呢,那破锣嗓子,啧啧,简直了。”
“在街头唱曲?”朱昭熙眉头一皱,“他家里的人没有在身边吗?问问他家在哪里,把他送回去吧。”
“他没惹事,只是声大点。看着他这样子,恐怕也没什么家人了吧。”护卫说道。
朱昭熙皱眉,策马朝声音的方向走去。
来到江边一处破旧渡口,她看见一个衣衫脏的不像样的老人,坐在青石上,摇摇晃晃地喝着酒。那人的头发黑白相间,满脸胡茬,一脸的皱纹,眼睛里却有种说不出的哀伤和迷惘。
“于谦?”朱昭熙的声音带着惊讶。于谦的年纪也不怎么大,也就五十岁上下,没想到已经老成了这个样子。
醉汉似乎被声音惊醒,抬头望来,眼睛顿时一亮,竟然认出了她,慌忙站起身来,踉跄着行了一礼:“臣……外臣见过虞皇陛下。”
朱昭熙从马上下来,走近几步,眉头紧锁:“你怎么会在这里?”
于谦苦笑了一声:“自从先帝登基之后,外臣所犯错误太多,不适合高官厚禄。如今只能在这钱塘县里做个教谕,勉强度日。”
“哈哈哈,你这狗脾气,朕还是知道的,你以为谁都像是朕和太宗、仁宗啊,我们珍惜你的才华,其他人可不一定。”朱昭熙神色柔和,却毫无礼节的踹了踹于谦。
于谦叹了口气,“哈哈哈,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用。”说着说着,于谦流下泪来“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啊。”
“你这是?”朱昭熙指了指于谦,问道“怎么不去教书,跑到这里来喝酒了,朕可没下令取缔学校啊。”
“呵呵,这些年里外臣在这里讲《尚书》讲《春秋》,讲治国理政的道理。”于谦苦涩地笑,“可学生却因为这场战争,多数都被抓去当兵了。”
朱昭熙摇了摇头,伪明已经疯了,几乎把所有的人力都招入了军队当中:“这乱世,很快就可以平静下来了,朕的弟弟已经马上要回来了,新的明国马上会建立的。。”
于谦眼神一凛,问:“虞皇殿下,北方局势如何?你应该收服了蒙古吧?”
朱昭熙看了他一眼:“是。北方的脱脱不花和脱欢他们已经被朕收服了,北方俘虏朱祁镇的也先,就是朕的虞国培养的将领。”
“那就好。”于谦眼里闪过光芒,“总归不是把家业交给了外人,也罢。”
朱昭熙收起目光,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再喝酒了,来总司令部帮忙吧。我们联邦这边也需要你这样文武双全的人。”
于谦摇了摇头“外臣已经老了,外臣这个没用的人,还是做个前朝遗老吧,先帝得国虽然不正,但是在外臣看来,依旧是正统的,总要有人为大明殉葬。”
“呵呵,朕的弟弟祁钧才是正统,是我皇爷爷亲自封的太孙,朱瞻基这个某朝篡位的人,值得你效忠,朕是你的恩主,是朕把你发掘出来的,朕不值得你效忠,那么朕的弟弟,值不值得你效忠。”朱昭熙忍不住踹了于谦一脚,她真的不知道于谦到底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