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国都长安城,乃历代帝王建都之地,三州花似锦,八水绕城流,真是个名胜之邦。
宰相之女殷温娇忍辱负重十八载,终于盼到了阖家团圆,恶贼刘洪伏诛,本以为是苦尽甘来,却没想到还能横生波澜。
十八载噩梦尽祛,团圆会后,殷温娇总算是睡了一个好觉,迷迷糊糊间,却感觉呼吸不畅,猛的挣脱开来,却见是自己盼了十八年的丈夫陈光蕊和父亲殷开山。
殷温娇定眼一瞧,只见二人手中扯着白绫的两端,欲送她从容自尽。
殷温娇目眦欲裂,伸手扯下缠绕在自己脖子上的白绫,含泪质问二人:“你们这是作甚?”
到底是自己亲生的女儿,殷开山沉默不语。
陈光蕊还是那副温润模样,说出来的话却宛如利剑一般刺进殷温娇的心里:“满堂娇,不是我二人心狠, 也不是我们在乎什么贞洁名声,只是你委身的到底是贼寇,为了陈殷两家的名声,为了儿子的前途,你需得牺牲一二。”
殷温娇看向自己的父亲,殷开山还是那副沉默的样子,却在陈光蕊说完话之后认同地点了点头。
殷温娇如坠冰窟,厉声骂道:“牺牲一二?怕是要牺牲了我这条命去,你们也是真有脸说出这话来。”
殷开山话语沉沉:“就知道你是不肯的,所以我们才来帮你。”
殷温娇猛的给了陈光蕊一脚:“帮我?你们还不如帮帮自己捡捡掉在地上的脸面,你,为父无能,护不住自己的女儿。
你,为夫懦弱,在龙宫当了十八年都领,也躲了十八年清闲, 既不思救母救妻救子,亦不思,江州百姓在贼寇的治理下过得是什么日子。
如今倒要我来成全你们的百年声名,合该把你们两个贱人都扔进油锅里,看看到底是油溅还是你们贱。”
她儿子一个和尚要前途有什么,打饭的时候多喝两碗粥吗?
殷温娇边骂边踹开了房门,就要往外逃命去,二人哪里能眼睁睁看着殷温娇逃走,伸手就要去拉扯她。
殷温娇真是演够了温柔贤淑,一人给了一脚,撩起裙子就要翻墙而出:“我殷温娇含羞忍辱十八载,是为了我儿性命,是为了江州数万百姓,绝不是为了给你两个贱人守节。
陈光蕊,你莫忘了,你是状元郎,是如今的当朝学士,我殷温娇却也不是白身,我乃平阳王座下谋士,亦是江州参军,你敢动我,你等着我家王爷来攮死你。”
若不是陈光蕊也授官江州,任凭殷开山说破天去,她殷温娇也不会点头同陈光蕊成婚,她殷温娇当初的梦想就是能够护佑一方百姓安乐。
陈光蕊也不演了,脸上杀意具显:“只要你今日从容赴死,便没有人会知道真相,好娘子,你既说你是为了儿子忍辱含羞,那你就再为了我们的儿子,清清白白地走不好吗?”
成亲之后,陈光蕊待她温柔,人也颇有几分姿色,殷温娇心中也是有过触动的,不多,但真真切切有过一分。
好在,都在今日被陈光蕊亲手一一抹杀。
到底是许久未曾翻过墙了,又有后头两个讨债鬼拽着,殷温娇感觉有点吃力。
就在此时,一双温热的手拽住了殷温娇的手,将她拽上了墙头:“我当你做这些年的殷温娇,早就被磨平了当年的血性,如今看来,还是当年那个殷温骄。”
殷温娇不喜欢殷温娇这个名字,她喜欢叫自己殷温骄,骄傲的骄,也是天之骄子的骄。
殷开山当年为殷温娇取名温娇,便是希望殷温娇能够又温柔又娇媚,只可惜殷温娇偏偏长成了他最讨厌的女子模样,人不如其名,不温不娇,还有远大抱负,十三岁便敢背着父亲去平阳王府毛遂自荐。
殷开山这才为急急为她寻了一门亲事,指望女儿成家以后能变得温柔贤淑一些,只是没想到殷温娇早早就为自己谋了官职,怪不得他在出兵江州的时候只看到了江州司马,没有见到江州参军,原来,殷温娇就是殷温骄。
李坤昭仔细打量了殷温娇一圈, 确定对方没有受伤,才笑道:“还不错,知道拿本王扯大旗。”
殷温骄也笑了,复又低头落下一滴泪来,分别十八载,她们都没变,真好。
自从殷温骄去了青州以后,李坤昭就没了殷温骄的消息,李坤昭只当她与夫君感情甚笃,如了殷开山所愿,也就不再打扰,却没想到原来是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她就说,陈光蕊除了那张脸,无一处配得上她的骄骄。
太好了,殷温骄只是委身贼寇而已,她还以为殷温骄傲是改了志向呢,吓她一跳。
殷开山在底下急得直跳脚:“殷温娇,你今天要是敢走,我就告你一个忤逆不孝,你就算是江州参军又怎么样,你就是当了神仙 ,你也是我殷开山的女儿。”
他是她的父亲,天生便占着伦理纲常的大义。
李坤昭才不怕殷开山的威胁,他们李家,可是出了名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李坤昭:“你若敢去告骄骄忤逆不孝,我就敢告你们殷家不敬皇室,你们要让骄骄痛一分,我李坤昭便要让你们痛十分,你们要骄骄去死,我便要让你们全家为我的骄骄陪葬。”
李坤昭又从怀里掏出一份明黄色的诏书塞到殷温骄手里:“没有人可以强占你的功劳,兵部尚书殷温骄,咱们回府吧。”
李坤昭之所以来晚了,就是进宫为殷温骄讨要封赏去了,在和自家弟弟表演了一番姐友弟恭,姐弟互殴之后,为殷温娇讨来了一个兵部尚书。
第二天上朝,自然有臣子提出反对,认为殷温骄一个贼寇之妻,如何能站在这大殿上。
然后李坤昭就杀疯了,说这个纳了青楼妾,为什么不去青楼当龟公,说那个娶了贫家女,为什么还在当他的富家翁,还说自己有十八个面首,难道一天要干十八份活?
李坤昭就和她的偶像灵华真君一样,以一种极其美丽的精神状态,平等地创死所有人,包括自己。
云层之上,沈幼安看着底下这乱糟糟的一切,笑了。
耳边的风声很急,底下的人也吵闹,可沈幼安的笑声就这样绕过了所有的吵闹落进了哪吒耳中。
花开了,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