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轻尘！住手！！”我嘶吼出声。
秦无琰抓住黑袍女子分神的刹那，一掌狠狠拍在她后背。
“噗！”
黑袍女子喷出一口鲜血，她却不管不顾，疯了一般扑向江轻尘的剑锋！
她竟要用自己的身体，挡在水尸前面！
剑光已至，煞气如刃。
这一剑，会将她与水尸一同斩碎！
“不——！”
我几乎是在本能驱使下冲了出去。
速度从未如此之快，裂魂鞭甩出，缠住江轻尘的手腕，拼尽全力向后一扯！
铮——
剑锋偏斜，擦着黑袍女子的肩膀划过，削断她几缕发丝，重重劈在地上。
轰！
地面裂开一道数丈长的沟壑，碎石飞溅！
死寂。
江轻尘右眼的黑气翻涌不定，似在挣扎。
黑袍女子踉跄站稳，缓缓抬头。
风掀起她的兜帽，露出一张与我七分相似的脸。
苍白、美丽，额间眉心坠摇曳，眼眶满是通红。
我浑身颤栗，嘴唇颤抖，却发不出来任何声音。
风卷着血腥味扑在脸上，我死死盯着那张脸。
美艳动人，眉心的玉坠染着血，摇摇欲坠。
是梦吗？
还是我又陷进了桃瘴的幻境？
可眼前一切的触感都那么真实，连浑身伤口的疼痛也能清楚的感觉到。
黑袍女子的嘴唇在发抖，通红的眼里涌出万种情绪，最后化作一声哽咽的呼唤：“阿……音。”
轰！
这一声，像一把钝刀生生劈开我的天灵盖，剐出深埋已久的记忆。
“呵……”
我突然自嘲的笑出声，喉咙里泛上腥甜，“……我早该想到的。”
不，是已经想到了。
从医院那道救我的银光，从圣地外她现身对抗秦无琰。
甚至从秦无琰说的那些话时，我就该明白。
只是我不愿相信。
不敢相信她是大坟山一别，彻底消失的……生母。
更不愿相信，是她夺走了楼妄的命魂。
她眼眶更红，伸手想碰我的脸，却在半空僵住，像是怕我不愿被她触碰。
“为什么？”我声音抖得不成调，指着她身后腐烂的水尸，“刚才那一剑会杀了你……你知道吗！”
她怔了怔，眼泪倏然滚落。
“因为……”
她转头看向那具浑身腐烂的水尸，声音哽咽到破碎：“他是你阿爸啊。”
世界在这一瞬死寂。
我踉跄后退，整个人如被雷劈，心脏也被攥紧，钻心的疼痛瞬间弥漫全身。
我僵硬地转头，看向那个被黑水腐蚀、面目全非的怪物。
水尸僵硬的眼眶里，猩红的光微弱地闪了闪。
“当年摆夷族灭族时……”她的声音如同泣血，“他为了护我逃出去，人魂留在族地被施咒……肉身落在他们手里，被炼成了这副模样……”
她突然剧烈咳嗽，嘴角溢出血丝，秦无琰那一掌伤了她。
“他尸身成了怪物，其余魂魄飘浮天地间不得超生，我之所以想要拿赶尸家族的往生铃和还阳符……”
她死死攥住心口衣物，“就是想让他……解脱……”
我的视线模糊了，喉咙里像堵着刀片。
这个怪物……
这个在洞窟里最终救了我的水尸。
竟然就是我亲生父亲。
阿妈突然摇晃了一下，险些跌倒。
我下意识伸手扶住她，触手却一片冰凉，她的身体，几乎已经透明。
显然，她身体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只是我站在原地，浑身发冷，耳边嗡嗡作响。
原来……是这样。
从沈白那栋阴森的老楼，到江氏遗址的废墟，再到这圣族祖地……
他一路追逐着我，不是因为邪祟的恶意，而是因为。
我身上流着他的血。
他神智几近湮灭，却仍靠着血脉的牵引，本能地追逐着我。
而我对他莫名的恐惧、心悸，甚至那种说不清的惶恐感……
也都是因为血脉相连的本能。
阿妈的声音虚弱地传来，将我的思绪拉回。
“当初在白河村我跟赶尸家族那个小孩达成交易……我原本的计划，是表面答应他，然后借机混入赶尸家族，夺取往生铃和还阳符。”
她咳嗽着，嘴角又溢出一丝血，身体越发透明，像一盏即将燃尽的灯。
“可当我看到你……计划就变了。”
她的目光落在我脸上，眼里满是苦涩。
“当时我看到他对你很感兴趣，我怕他对你图谋不轨……所以动了杀心。”
我呼吸一滞。
当时楼妄的确差一点就死了。
“但他的魂被赶尸铃扣住，而且……”她声音低下去，带着深深的忌惮，“你身边那个阴婚的夫君……我觉得很危险。”
她的指尖微微发抖，像是回忆起什么可怕的事。
“当时的我，不敢相信你身边的任何人……因为魂玉关乎你的生死，我赌不起。”
所以，那时候她没有现身，但是直接离开了。
不是抛弃我，而是不敢赌。
“但是摆夷族圣女的服饰太显眼，我只能改头换面……”她苦笑，“一边留意你，一边找你阿爸的尸身。”
她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几乎要散在风里。
“到了后来，我找到了你阿爸，但那时候你和那赶尸少年已经成了朋友……可往生铃和还阳符，我又必须要拿到。”
她看向昏迷的楼妄，眼里有歉疚，却无后悔。
“所以我夺了他的命魂……想逼赶尸家族交换。”
她以为，楼妄天赋极高，家族必定重视，会不惜代价赎回他。
“只是让我意想不到的一点，赶尸家族早已内斗混乱……而且家族势力杂乱，楼家势微，根本不会顾他死活。”
她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和自责。
“但我……从未想过真正害他。”
她抬起眼，通红的眸子望向我，像在祈求我的理解。
“阿音，你恨阿妈吗？”她充满苦楚的眼神看向我，很想要得到我内心的答案。
我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一个字都说不出。
恨吗？怨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
她为我放弃计划，为我颠沛流离，为我……苦苦挣扎至今。
我看着阿妈泛红的眼眶，心脏却疼的很难受。
最终，我轻轻摇了摇头。
“我去过摆夷族……在那里看到了曾经的记忆，通过摆夷族的神树，也看到了曾经的你。”
我的声音有些哽咽，“我能体会到你的痛苦和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