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崖,祁泰和丁鱼三个什队就在距离大门不远的地方闲侃。
查丞和牧冲两个什队的人在西边的屋檐下。赵俊舞着两只手像是讲笑话,有几个笑得弯下了腰。荀震一边弯腰,一边笑着拍他的手臂。
方琦和蒋宽的人在东边的屋檐下。方琦一只手搭在方信的肩膀上,一只手朝着蒋宽比划。蒋宽双手抄在胸前,不停点头。
朱越的人在东北角玩着六博棋。这个什队的人都被朱越取了绰号。
下棋的大板牙和狗子盯着棋盘。在大板牙这边观棋的老六动了一下棋子:“走这儿。”狗子那边观棋的应老二也动着棋子:“你再走啊。”他挑衅似地看着老六。
这边余三娃又动了一下棋子:“走这儿。”那边周斜眼又动了一下棋子:“这儿。”
朱越抄着手骂道:“他妈的,到底是谁在下棋?”
牧冲和边秀的人在天井中间玩着石锁较劲。
牧冲手下的何年将石锁在空中翻着滚地甩。边秀手下的恩新将一支不亚于石锁重量的杠铃在身上打着滚。
马清一进来,所有人都停止了讲话,他们都拿眼睛看着他。
“屯长回来了。”方信走过来用变粗的声音道。
马清本能地,用警惕的目光抬头看了看四角。
每个角都有一座木结构的两丈左右的望楼,楼上挂着铜锣和号角,有一名持槊和一名持弓的士兵站岗。
东北角望楼里,一名持槊的背有些驼的高个士兵,一名持弓的矮胖子士兵正笑嘻嘻地看着天井里。
马清瞪着东北角望楼上的两名士兵。
两名士兵急忙收起笑容,转过身子朝着外面。
“屯长回来了。”万壮一步从正堂的门槛跨了出来。
“屯长,前面是什么情况?”王诚紧跟在万壮身后从正堂门槛跨了出来。
“刁默中了祖主簿的埋伏,又被王司马和田中尉的兵马堵住了退路,这支军已经全军覆没了。我还见到了刁默的首级呢。”马清看了看大家,“很快,弘农就要拿下了。我们也很快就能到长安了。”
“弘农都要拿下了?”
“这么快。”
“这仗可比洛阳城被围时敞亮多了,那时多憋屈啊。”
“这仗真轻松。”
“长沙王殿下的韬略,天下无二。”
“洛阳城下二十万围城大军,结果又奈我何?”车泉用手背拍了拍身边一个队里的同伴抄在胸前的胳膊。
“你是长沙王?”同伴斜睨他一眼。
“看来,这场仗很快就会结束了。”
“那我们就跟着殿下来玩了?”
“那当然。回去后亲戚朋友都问,你小子这趟去哪儿了,怎么变得白白胖胖的了。我就告诉他们,我去了天堂了。天帝对西王母说,温方可是英雄,他来了,咱们可要好好招待,快把蒸饼都拿出来,再让一个漂亮娘们儿陪陪他。”向都麾下一个叫温方的士兵弯着腰伸着脖子,那神情就像街头卖狗皮膏药一样。
“哈哈”“哈哈”大家一阵大笑。
“你这个穷鬼,吹牛都不会,还蒸饼,漂亮娘们儿,醒醒吧。”
“也不能掉以轻心。这几天大家就好吃好睡。养足精神。”马清抬手拨着王诚的肩膀,眼睛看着万壮,“你们过来。”
马清先一步进了正堂。
正堂内,一架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灵的屏风前是一张小床榻。榻前一张小案桌上放着一张围棋棋盘,上面放着没有下完的围棋子。
“在下围棋?”马清看了看东房,那里有两个铺,是万壮和王诚的寝室。
西房是马清的,里面床榻已经被打扫干净。
“万壮的棋艺真不错。”王诚看了一眼万壮。
“不行了,还是你年轻有为啊。”万壮摇着头撇了撇嘴。
“有些话不方便对大家说。”马清看了看门外的各自分散开去的屯队士兵们。
王诚和万壮两人的神色凝重起来。
马清坐在案桌后的榻上,他指了指案桌前的坐垫,“坐。”
“诺。”王诚和万壮拱手后落座。
“祖主簿和王司马带了本部兵马,再加上三千降兵去袭击弘农了。”马清一手放在案桌上,一手摸着下巴,“弘农有三万守军,祖主簿和皇甫将军麾下一万人,加上王司马一共一万五千人。敌强我弱。”
“长沙王原本的策略,是将弘农的守军引出城外野战,这是一个稳健的策略。祖大人的偷袭就改变了这个策略。现在长沙王又派了一万五千步兵跟进,已经放弃了原准备以野战歼敌的策略。”马清挥了挥手,“祖主簿的偷袭有些冒险,成了当然是大胜,败了就不好说了。”
马清顿了顿,他考虑着如何表达:“可能损失不大,也可能损失很大。”
“祖大人要化妆成刁默残军去赚开城门。若能赚开城门,有一万五千后援,弘农定能拿下。只是若赚不开,就要打成攻城战了。”万壮看了看王诚,用严肃的神情对马清说。
“恩。先不说能否攻下,若相持日久,一旦张方大军赶来,我们就只能退回洛阳了。”马清的手在案桌上划着退回洛阳的动作,“能退回洛阳还是好的,就怕退不回去。”
王诚和万壮相互对视一眼,两人又将严峻的表情转向马清。
“我有个策略,叫你们二人来就是要和你们商量。”马清朝二人撅了撅嘴。
“屯长,你说。”王诚朝前动了动身子。
“什么策略?”万壮伸了伸脖子。
“你们想想,我们这个屯跟着长沙王殿下过来干什么?”马清看着两人。
王诚眨着眼睛。万壮撸了一下他的八字胡。
“弘先,你从右军到我这个屯来为了什么?”马清看着王诚。
王诚咬着嘴唇。
“为了建功立业,博取功名。”马清替王诚回答。
“万队,你现在的身份还是个士卒。若再上一级,你就是披墨绶挂铜印,享受比二百石俸禄的朝廷命官,真正可以荫蔽妻子了。”
一说到妻子,万壮的眼睛湿润起来,他微微垂下了头。
“可是,大军面对面作战,我们这个屯太渺小,起不了任何作用。”马清又抬起手摆了摆,做了一个表示无足轻重的动作,“也就无法建功立业。弘先,你的功名。万队,你的荫蔽妻子。”
马清摇摇头:“都是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