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震站在五步远的地方看着城下,那聚精会神的样子,好像在研究城下跑过的一只蚂蚁。
看样子,他并不打算主动过来向马清汇报,而是要等马清主动。
马清想起他临走前对查丞说要蒋宽代管时,查丞只是笑并没有表态。这件事的关键在查丞,可是他却说不上查丞的任何不是。
如果查丞不主动说明情况,自己就假装不知道,马清打定主意,
“伯母还好吗?”蒋宽问。
“还好。”马清朝蒋宽点了点头,转过头朝荀震喊,“荀震。”
荀震抬起头来看着马清,慢慢将身子转过来:“在。”
“回到你的位置。”
“诺。”荀震像鸭子一样摇动身体站在赵俊和蒋宽中间。
丁鱼伍队的人又收住了手上的兵器,他们都停下来看着马清和荀震。
方信,高山和赵俊都侧着身子看着这一幕。
“阿清。”查丞伸出一只手,手心朝下向马清招呼。
“诺。”马清朝他小跑过去。
“来,我们聊一会儿。”查丞来到内墙边,他坐在一个墙垛上示意马清也坐。
“谢查队。”马清坐在墙垛上。
九里长的西城墙上,各种蓝色旌旗迎风飘舞。旗帜下靠着墙垛是一排排整齐的士兵,他们的武器在阳光下就像一排整齐的镜子一样闪着光。
墙垛内,持各种长短武器和盾牌的士兵们相互演练厮杀。他们发出男子汉沙哑却如雷般的声音。他们的兵器碰出的金属声,就像钢琴一样好听。
“阿清,你注意到了吗,那些队都换上槊了。”查丞朝城墙远处的士兵们扬了扬脸。
果然,三百步外的士兵们都持着长槊。他们和自己应该相隔两三个屯队。
“不久我们也要换了。戟和槊战法可不同。”查丞转过头来,目光炯炯地看着马清,“你知道戟和槊的战法区别在哪儿吗?”
“查队,愿闻其详。”马清知道查丞话里有话,在猜不透他的意图前,莫若扮傻。
“戟强调单打独斗,槊强调整队出击。想想看,一个整队持槊像刺猬一样对着敌人,这会给敌人造成多大的麻烦。”
“还真是,马清受用匪浅。”
查丞笑了笑,转动他的粗脖子朝城墙下看。
城墙下二三百步外,大鼻孔昂着头静静地站着。它身上的马衣又保暖又阻止了马蝇,这让它最大可能的保持安静,只是偶尔低下嘴巴擦擦脖子。
“你那匹马是匹好马。”查丞用欣赏的眼光看着。
马清朝他笑了笑。
“唉,只是我们是步兵,屯长才能骑马。”查丞遗憾地撅了撅嘴,“一个什队只能有一匹拉辎重的马,现在一下子有两匹马,我很难做。”
“查队,当时方队…”
查丞朝马清举起手来,轻松地竖起一个指头摇了摇:“方队是方队,我是我。方队的管理偏重单打独斗,以后不行了。要依靠袍泽们的力量,你也看到了。戟要被槊取代。我强调的是整体。“
查丞生拉硬扯地说了一套歪理,一定有他最终的目的。
“查队,那,你说该如何办呢?”
“古时一个名将,叫儿子还是叫孙子的说,上下往一起想者胜。你是伍长,带着这匹马如何服众。服不了众,就不能上下一起想了,就打不了胜仗了。”查丞观察着马清的脸色。
马清想到了荀震,原来查丞的目的在这里。他抿着嘴,舌头顶着上颚,这样可以让他没有任何表情。
“你要是不当伍长,这匹马自然可以留在这儿。这是我特别首肯的,没有人能说啥。”查丞朝马清点点头,意思是要人还是要马,选一个。
“阿清,我不是针对你,我确实很难做,要是你在我这个位置上,你也是一样的。”查丞拍了一下马清的手臂。
“查队能给马清五天的假,马清就已经很感激了,哪里还敢再给查队添麻烦,只是这匹马是我生死的兄弟,我离不开它。”
“佩服,够义气。”查丞竖起大拇指,“你马清对一匹马尚且如此,对兄弟自然更不用说。你回家的这几天,我让荀震代了一段,他干得不错,我想由他来当这个伍长,你可有意见?”
“没有,我马上就从伍长房里搬出来,给荀震,不,荀队腾位置。”马清从墙垛上站起身子。
“瞧你,腾位置都这么着急。”查丞用手指着马清,笑着道,“晚上腾出来就行。你武艺好,以后多配合一下荀震,帮帮他。”
“没问题,查队放心。”马清挺着胸脯。
马清在黄昏时就从伍长小屋里搬出来。他的物品并不多,方信,高山和蒋宽帮着只一次就搬到了士卒住的集体小屋。
荀震从士卒小屋搬到伍长小屋。他的物品也不多,一个箱子由赵俊帮他抱着,他自己扛着一袋衣物。和马清交错时,荀震还朝马清大度地笑了笑。赵俊就像没有看见马清一样,只顾抱着箱子往荀震屋里走。
“这赵俊怎么还不回来?”看赵俊很久不回,高山坐在榻上看了一眼门外。
“你和他平日关系不错,他没叫你?”蒋宽朝高山瞪着眼睛。
“他叫我一起去给荀队帮忙。”高山看了一眼马清。
“阿山,你去吧。都叫你了,你不去不太好。”马清朝高山扬了扬头。
“不去了,现在应该没啥要帮忙的了。”高山道。
“去问问吧,万一有呢。”马清道。
“那,好,我去看看。”高山站起了身子。他看了看蒋宽和方信。
蒋宽坐在榻上,一双眼睛生气地看着高山。方信垂着下巴斜睨着高山,显然也不赞成他去。
“去,你问问有什么要帮忙的,需要的话我们都过去。”马清道。
“好的。”高山低垂着眼睛,看也不看蒋宽和方信就出了门。
“这两人。”蒋宽“哼”了一声,摇了摇头。
“别怪高山,他这人其实不错。”马清道。
“他怎么能和赵俊关系这么好?”方信用小学生一样的眼神看着马清。
“这是他的自由,阿信。”马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