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墉城是位于洛阳西北角的一座小城,乃是魏国的魏明帝曹叡所建。曹叡建此城的本意是居安思危,将这座小城建为应付突发事件的一个军事堡垒。一旦发生了身边人的内部叛乱,他就进入这座小城,依靠小城的军事设施抵挡一阵,等待各路勤王军的到来。
曹叡本人虽然没有遇到大麻烦,可是他的后代却麻烦不断。这座城没有成为保护曹氏皇帝的堡垒,反而成了关押他们最保险的地方。先后有曹芳,曹奂和曹髦三个废皇帝在这里被关押。
魏灭之后,这座城的关押功能就延续到了本朝。当朝天子和两个皇后,杨芷和贾南风,只过了几天皇帝瘾的赵王司马伦父子,被长沙王抓获的齐王司马冏父子四人也都曾在这里被关押。
被关进金墉城的人,除了当朝天子司马衷幸运活了下来,其他人都没有摆脱死亡的结局。对皇亲国戚来说,这里是名副其实的地狱。
一听长沙王被关在金墉城,祖徽的脸一下就冷若冰霜起来。她蹙眉看祖约。祖约避开她的眼神转头看祖逖。祖徽的脸又转向祖逖。她额头上的翡翠吊坠一个劲儿地甩来甩去,好像专门引得人去看她被吊坠的影子划来划去的美丽脸蛋一样。
祖兰倒是一动不动,只是用她的大眼睛看着祖逖。
韩潜等人倒还是安安静静坐着。
马清是外人,又不熟悉祖逖的风格,只能静静地听着。
“还有,领军将军上官已,护军将军巫朗,游击将军李纯,左军将军皇甫商四位将军也被关在那儿。”祖逖两只手肘往凭几上一搭,将背靠在凭几上,挺着胸脯看了祖徽一眼,“想想,我们该如何办?”
“关西军进城,长沙王突然被关进了金墉城,王导又来到咱们家,到底是怎么回事?”祖徽挺了挺身子,胸前光滑的锥形护心镜闪了一下光。
“阿约,你说。”祖逖朝祖约一扬头,伸手指了指大家
祖约这才咬着嘴唇看了看祖徽,再转过头去看了看韩潜等人,挺直身子清咳了一声,又看了一眼马清道:“阿清护送简云送手诏,两人出城不到一个时辰,东海王就知道了。昨日阿清早上回来,巳时左右,东海王已经得到了阿清回来的消息。”
一定是申翼报上去的,也幸好自己留了心眼,没有对他说实话。马清心想。
“东海王猜到了长沙王殿下的计谋。他给殿中左卫将军朱默下了抓捕长沙王殿下的命令,又命令他在领军,护军,游击和左军的人抓了四位将军,又打开了城门。”
“司马越这老家伙,这几年在军中到底安插了多少人?”祖徽看着祖逖,眼中满是疑问。
祖逖看了祖徽一眼,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
“茂弘这次来府上,一来是公,他来传达东海王的意见,要二哥任东海王的典兵参军。”祖约道。
祖徽撇了撇嘴。
“第二嘛,就是和二哥商议如何救长沙王殿下。”祖约看着祖徽道。
“他是司马越的参军。”祖徽瞪了祖约一眼,又将眼光转向祖逖,等着祖逖的说法。
祖徽对东海王司马越直呼其名,看起来对东海王的气比祖逖和祖约还大。
祖逖将身子朝前挪了挪,对祖徽道:“东海王的参军多了,他不是还让我做他的参军?”
祖徽斜睨祖逖一眼,撇了撇她的红嘴唇。
祖逖的目光朝众人扫了扫:“东海王野心勃勃,却是德不配位,在承平时期尚可以靠阴谋诡计维持秩序,在乱世只能祸朝殃民。平定乱世秩序,还要靠长沙王这样有雄才大略,能开拓万里波涛的人。王茂弘识量清远,是有大志向的人,他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
“茂弘也认为眼下天下已乱,东海王只知弄权营私,不能力挽狂澜。”祖约朝祖徽扬了扬下巴。
“明白了。”祖徽朝祖约点点头,又看向祖逖,“王茂弘想投到长沙王麾下。”那神情就好像是她说了算似的。
“茂弘的志向可不在此。”祖逖将两只手搭在两只小腿上摆动了一下身子,“他啊。”祖逖停顿了一下,像揭开一个大谜底一样,“他的志向,是和琅邪王渡江江左,去经营扬州。”
祖徽微张着嘴,瞪大了眼睛。那吃惊的样子,好像她做梦都想不到王导会有这样的想法。
“大哥,既然王参军主动过来,那就有了办法,你说吧,如何救长沙王?”韩潜将两只手放在膝盖上,好像随时准备起身一样。
祖逖朝韩潜撇了撇嘴,卖关子似的笑了笑,朝马清侧过身子:“阿清,你一路过来,街上是什么情况?”
从早上到现在的一系列经历过程,马清看得明白,至少在长沙王这件事上,祖逖将他看作了自己人。
“从西明门过来,我经过了两个丁字路口,两个十字路口,关西军设了关卡。街道上巡逻的倒都是城内的军队。我估计,城内的关西军也不多。”马清道。
祖逖咬了咬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祖约道:“茂弘说,进城的关西军有两万军。张方亲自带三千人进了宫城,还有两千人在金墉城外,另有一万五千分布在城门和城内各处。”他笑了笑,“东海王还真是老奸巨猾,他自己不进宫城,却让张方进去。他是想告诉天下人,所有的一切都是张方做的。其实张方又算得个什么。”
“东城外,成都王的十多万人呢?”祖徽问。
“张方是秘密进城,成都王不知道城内发生的事,否则他也进城了。”祖约道。
“这可瞒不住,成都王很快就会知道,要是他进了城,东海王的如意算盘也就落空了。”祖徽道。
“所以我们的速度要快。”祖逖将身子朝前移了移,将身子坐直了道,“事情就是阿约说的。”他手掌四指并拢,就像刀一样比划着,“我们要从金墉城把长沙王救出来,然后再进入宫城,把天子从张方手中夺过来。”他看了一眼大家,举起手巴掌从上往下一压,“这一切要在今天晚上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