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箭。”
“盾牌,放那儿。”
“到墙垛。”
“把戟放女头墙上。”
“快,去叫屯长。”
“嗖”“嗖”“嗖”几支响箭从明亮的夜营灯下射入黑暗的空中。
城下关西军的火把更加快速,马蹄声,车轱辘声和脚步声越来越响,
“方勇,朱越。”万壮大喊。
“在。”
“在。”朱越扶着刀柄跑了过来。
“集结队伍下城,去城门。”
“诺。”朱越拱手行礼,转身回他的防区去了。
“啥,去城门干啥?”方勇伸着脖子问。
“执行。”万壮朝他一挥手。
“诺。”方勇转过身朝马清,丁鱼喊,“集合,去城门。”
马清的脑袋一直乱乱的,无法理出头绪来,不过他还是很清醒的认识到一个现实:洛阳城陷了。今天上午祖兰还在说她阿父的话,如果关西军进城,就要天下大乱。大动乱的时代已经来临,时代车轮会像碾蚂蚁一样碾过所有人。
“诺。”丁鱼的应声将马清拉到当下,他朝方勇拱手,“诺。”转身大喊:“蒋宽,方信,高山,赵俊列队。”
“诺。”马清的伍队很快就排成了一列。
蒋宽背着弓箭,跨着腰刀,一手拿着半弧盾牌,一手抱着四支缴获的长戟。方信一手拿盾牌,抱着两支长戟。高山抱着四支长戟,其中有一支是他自己的。赵俊则扛着一支。
丁鱼的伍队也排成了列。他这一队除了熊易是两支短锤,其他人都是长兵器。他们举着手中武器,一人看押两个巡逻队的士兵。
相邻的朱越什队也已经排列整齐。
其他各防区都乱成了一团,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两块防区的情况,就算注意到他们也不会想到有问题。
“下城。”申翼看队伍已经集结,挥手便朝城下走去。
“下。”万壮喊了一声,将刀背扛在肩上。
朱越的什队就像毛毛虫一样,蜿蜒着走向城墙内侧的斜道。方勇带着什队跟在朱越队伍后面。
斜道上,一队屯队从城下城上涌,他们扛着长戟,持着刀盾,背着弓箭,还有的挑着箭。一个裤脚拖在地面的屯长在斜道边挥舞长刀:“快,快,弓箭先上。”
他看见往城下走的申翼队,惊诧地问:“你们去哪儿?”
申翼朝他一挥手:“接到命令,下去守城门。”
“让一让。”屯长大喊。
屯队朝两边空出一条道来。
丁鱼和马清押着巡逻队和武器经过屯长的面前时,屯长张大眼睛,自作聪明对他的士兵道:“看见没有,勇往直前者奖,临阵脱逃者杀。”
一个背有些驼的巡逻兵道:“我们…哎哟。”脖子上一阵凉之后就是火辣辣的痛。他伸手摸了脖子一把,只感觉尖锐的疼痛却没有血。
他转头一看,卜字戟上的小枝就在他的脖子边。他又将头转向另一边,看到了袁通一只手握着碗口粗的长戟,怒视着他的脸。
见长戟在袁通手中就像钓鱼竿一样,屯长钦佩的眼神跟着袁通的背影走了好一阵子。他收回眼神训斥着自己的士兵:“看人家那功夫,一个能干你们好几个。”
下了斜道,沿着墙根往北走二百来步就是西明门城门。
城墙脚下,陆续赶来的军队延绵不绝。城墙边上,所有斜道和阶梯上都是密密麻麻像蚂蚁一样往城墙上爬的士兵。武器在夜营灯下闪着金属寒光。
看来自四天前夜晚关西军的那次偷袭后,洛阳城内的军队也加强了戒备,现在他们的反应快了很多。
西明门下正中一匹铁青马,马上一位身披两档铠,腰挎长刀,腰后插着红色牙边长方形蓝色腰旗的曲将。他一手拉缰绳,一手叉腰,夜营灯下有些发蓝的脸左右张望。
正是马清所在曲的曲将广济。
广济的两旁,是他麾下第一屯屯长郁素麾下的四十名士兵。士兵们沿着御道持长戟和九尺大盾牌排成两列,每列的二十张大盾牌就像城墙一样淹没了后面的第一屯士兵。第一屯队的东面,是第二屯队申翼麾下第一中队卓之的二十名士兵,他们排成两列,持着长戟和刀盾面朝御道。
那晚上关西军的突袭给这个曲造成了不少损失,二百多人的编制现在只剩下不到一百人。
申翼带着万壮的第二中队来到距离大盾阵三十步的地方,他朝后一挥手。万壮喝了一声“停”止住了队伍的脚步。
申翼穿过大盾牌阵来到广济马前行了个拱手礼:“大人,下官麾下都到齐了。”
“遇到麻烦了吗?”
“一支巡逻什队差点坏事,下官砍了什长,把其余的人都带来了。”
“先关起来,你的人在大道两边警戒,格杀所有靠近城门的人。”
“诺。”
“城门怎么开着?”方勇低沉的声音带着惊恐。
马清随着方勇的声音看去。三个城门洞里的门全部大开着。
他突然想起了张方的话“我缺的是粮草,那司马乂不仅缺粮草,还缺人和,现在就是看我们谁能忍,忍到最后才是胜者。”
张方说长沙王“缺人和”的时候,马清虽然深以为然,却也不以为意,因为他也是这么看的。城内王公贵族众多,在“人和”方面肯定不如张方军队的号令统一。但此时想来,张方说的“人和”其实是另一层意思,那就是城内有内应。
现在,打开西明门迎接张方入城的广济曲队就是内应,而自己也是内应的一份子。
长沙王,祖逖现在怎么样?祖兰怎么样?
“长沙王知道吗?”方勇使劲拉着马清的手臂低声道。他眼中的神态,好像马清是长沙王的秘书一样。
马清很理解方勇的心情,毕竟他的大儿子方琦就在司马乂身边担任殿中冗从武贲,他自然认为他已经和长沙王成了一荣俱荣的关系。
马清拍着方勇拉着自己的那只手安慰道:“方队,不要紧张,看看再说。”他虽然安慰方勇,自己的心情也沉到了低谷。在这之前,他还做着假军司马,股肱之臣的梦,现在这个梦却像破灭的气泡一样,破碎得连痕迹都没有。
将俘虏和缴获的武器都关进城墙内的藏兵洞后,万壮中队的两个什队分别在御道南北盾牌阵外警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