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来到了司马乂身边。
万壮弯腰拱手对司马乂行了一个军礼:“大人,这是小人麾下第五什队队长方勇,他们最先发现了敌军。”
高级将领们围着司马乂成一个扇形。紧贴着司马乂左边站立的,是一位身披明光铠,头戴武冠,年龄看起来有三十好几的将领,跨着一口腰刀,腰间插着一杆蓝色主将腰旗。此人是左军的一员主将。右边是一位身着两档铠,头裹幅巾的三十七八岁的将领,跨着一口黑色犀牛皮,模样很古朴的剑,却没有插腰旗。
司马乂一双浓眉下的黑眼珠子先转到方勇脸上,又转到马清脸上,最后停在他左边那位穿明光铠的将领脸上,冷峻地道:“一万多左军,只发了五支响箭,还竟然只在一个什队。”
穿明光铠的将领低着头,低眉顺着眼不说话。
司马乂的黑眼珠子又转到方勇脸上:“你还有多少人?”
“大人,连小人在内还有九人。”
“人还不少。”司马乂扭头朝他左边的将领偏了一下,示意方勇:“这是你的左将军,你告诉我们,你队是如何提前发现敌军的?”
司马乂的话,证明穿明光铠的将领就是左将军皇甫商了。此人出身司马乂家将,乃是司马乂最亲信的将领,他的年龄虽然比司马乂大了不少,在司马乂面前却如孩童一般温顺。
方勇没有如此近距离的见过这些大人物,他有些猝不及防,既紧张又兴奋。
方勇的理想是要当上一个食俸禄的屯长,可随着他年龄的不断增长,这个理想越来越无望,他也心灰意冷,只求自己的两个儿子平平安安,此时突然站在大人物面前,他那希望的火苗又腾腾燃烧起来。
“报,报告大人,小,小人认为,关西军在七里外设立营垒,他,他们是一定要进攻我们的。”
司马乂点点头,转过脸来黑眼珠瞪着皇甫商,却是在问方勇:“为何?”
“兵,兵法云,兵贵…”方勇在头脑中搜索着马清的话,“快,不如…慢。”
万壮瞪着大大的圆眼睛看着方勇。
司马乂嘴角泛起一丝笑容,他左边的皇甫商和右边的那位将领也都脸露愕然。方勇粗糙的黑脸红了起来:“关西军大将张方,乃,乃是一员名将,他自视天下无敌,欺我无人,一定要…”
万壮胸脯一起一伏,他口中似乎要吐出话来,又终于没有说。
“不要紧张,说说你队是如何发现了敌军前来的踪迹,此经验要向洛阳城内所有宿卫军推广。”右边那位身穿两档铠,头戴幅巾的将领打断方勇的话。这位将领35,6岁年纪,看起来相貌敦厚,锐利的目光带有一种异样的光彩,他的眼睛凝视对方,会让对方产生一种畏惧。
“小人命令夜间岗哨,务必仔细,决不放过一丝动静。”方勇的这句话顺了一些。
戴幅巾的将领似有所悟地点点头,又问:“岗哨是谁?”
方勇伸手指着马清:“就是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马清身上。司马乂抿着嘴上下仔细打量马清,黑眼珠子弹了一下:“是你发的响箭?”
“是小人。”马清拱手道。
“你是如何发现了敌人的踪迹?”
“大人,大雪纷飞,城外看不见一百步,小人只是听见了大军前来的脚步声。”
“原来如此。”司马乂点头道。
“我西城延绵九里,分布着上千什队,为何独你听见了大军的脚步声?”那位戴幅巾的将领离马清最近,他一手叉腰,用他深陷的眼窝盯着马清。
司马乂的黑眼珠子又弹了一下。
万壮那张圆脸盯着马清,鼻头上渗出了汗珠。方勇和马清是肩并肩,他不敢正脸朝马清,因为这样转脸的动作太大,在众多大人物面前他不敢做太大的动作。他只微微侧头,用眼角偷瞟马清。
“大人,我队预计敌军三日内要发动进攻,所以做了准备。”
高级将领们发出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方勇之前只字不提马清,显是要将功据为己有。马清也并不想和方勇争,他清楚自己没有资格和方勇争,他只想应付。没想到被逼问如此,他便用了“我队”二字,既没有说是他自己,也没有说方勇。他野心勃勃,此时不争乃是识时务,却不会将功劳主动推送给人。
头戴幅巾的将领偏头瞟了一眼司马乂,司马乂也像有心灵感应一般瞟了他一眼。他转身朝着马清,眼窝子又看了一眼方勇,双手抄在胸前问马清:“你队,是如何预计敌人要在三日内进攻?”
司马乂微微朝马清伸长了脖子。皇甫商移动身子朝马清靠近,万壮急忙后退给他让出通道。
马清不想在方勇和万壮面前喧宾夺主,然而戴幅巾的将领不停追问,已经不容他再吞吞吐吐。
凭马清做销售多年阅人的经验,他看出眼前的将领们都是聪明人,而在聪明人面前最聪明的做法就是说老实话。
马清看了一眼戴幅巾将领,感觉他的那双深邃的眼窝子正试图穿透自己的心。马清很想盯着他的深眼窝和他较量一下,又立刻觉得不妥。
中国官场讲究尊卑有序,马清一介最底层的士卒,敢目视高级将领本就是一个不敬。更何况官场复杂,太尉司马乂麾下那么多将领,难说没有勾心斗角。若马清让那个戴幅巾的失了面子,就让他在官场同僚面前失了分,马清自己也就无故得罪了一个高级官员。
马清朝戴幅巾的将领恭敬低头道:“大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所谓知彼首先要知对方将领。关西军主将张方出身卑微,却身居大将军高位,所依仗者唯河间王一人的宠信而已,此人必招同僚嫉恨。小人推测,他此次带着关西精锐倾巢而出,同僚们的构陷声已经充斥河间王之耳了,加之张方本人性格刚愎自用,以才高而藐视天下英雄,他此行势在必得。他出关远征却未准备粮草,也说明了他的轻敌。他以为洛阳城唾手可得,却没有想到数战铩羽。而今我们闭门不战,他持久不利,只能主动求战,求战则唯有偷袭一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