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
哞————
套上犁套的两头耕牛在一声声吆喝中埋头向前,后面的农夫,穿着一身的短打,裤脚高高挽起,光着脚,努力的扶着犁跟在后面,身后留下一道道深深的沟壑,农夫偶尔还会用手中的鞭子轻轻的抽打牛背或者屁股,却不敢用重力,一是怕牛吃痛之后发狂,二来,这时代,耕牛比人还贵。
可耕牛只是少数,更多的则是四五人在前面各拉着一根绳子,一人在身后扶着犁耕地,没办法,耕牛本就稀少,而如果不在此时播种,那就没有粮食吃。
关羽来了,然后又走了,诸葛亮走了,庞统走了,张飞、赵云等人也走了。才过正月就兵分两路南下,攻取荆南四郡。
一路以关羽为主将,黄忠为副将,攻取长沙、武陵两郡;一路自己率领,以张飞为先锋,赵云、魏延为副将,庞统为军师,直接南下,攻取桂阳和零陵。
调陈到、刘封驻守江夏,霍峻接管宜城。
王安没能南下,被留在了江陵城,协助诸葛亮巡视监督农耕工作。好吧,巡视监督,就是带着十几名护卫,游走在南郡和江夏各地,看看各地农耕组织的怎么样,王安只有记录和汇报的权力,剩下的,还是需要刘备和诸葛亮处置。
对于人力耕种,王安只在后世的影视剧中见过,真实的看到,又是另外一幅景象,广袤平坦的耕地上,沟渠纵横,无数的青壮男女都在土地上忙碌,男子做着耕地的重货,女子则拿着农具,在后面将那些大的土疙瘩一一敲碎。
面朝黄土背朝天,在这一刻更加的具象化。
王安下马,走到了已经翻耕好的土地,拔出了腰间的长剑,一剑直接插了下去,剑锋很快就遇到了阻力。王安又将剑拔出来,看着刚刚没入长度,估算着距离,也不过才一指半深而已。
王安有些不死心,又朝着耕牛翻犁过的土地,照例一剑插下去,王安明显感觉到犁得更深了些,可也就多了一寸。
耕地的青壮早就看到了王安这队人马,看着王安衣着不凡,身后还跟着护卫,神色畏惧,不敢靠过来。
远处匆匆跑过来一人,光着的脚踩在地上,似乎地里的石子会磕到脚底,跑起来时,有些一瘸一拐的,看起来极为的有趣,而又狼狈。
若不是提前看过资料,王安都不知道,眼前这人不过三十多岁,面上一道刀疤,从右眉一直到左嘴角,少了一只耳朵,而且还真的瘸了。两年前和黄祖交战中,被射中了小腿,可处理不及时,虽然保住了小腿,可就这么瘸了。
“胡家村里正胡三见过大人。”
王安并不急着问话,只是将自己随身的竹筒递了过去,示意他喝一口。胡三有些迟疑,可最后还是接过了竹筒,狠狠的灌了两口。
“胡三,我刚才看,你这边的耕地深度,只有五寸多,怎么回事?”
尽管王安语气温和,可这话听在了胡三的耳中,却如同雷霆一般,立刻就跪在地上,着急忙慌的和王安解释,口齿更是混乱。
“大,大人,这,这府衙也没规定过,耕地要多深啊。”
“这,这,我们几辈人都是这么做的,这些年比原先还深,自小人祖父开始,还比原先加深了一些呢,这,真不是小人,”
“我并不是责怪你,只是想要知道,为何你们这边只能耕五寸多。”
王安连忙将人扶起,他实在不习惯跪来跪去的。
“大人,真不是小人,这,实在是,实在是这犁就只有这么深。”
“我知道,我知道,还有,为何这犁,需要两头牛拉,你们就没想过,将那犁改一下么?”
王安平和的语气,让胡三开始渐渐平静,听到了王安这话,只能是尴尬的回道。
“这,我不过是愚钝之人,哪里又能改的来呢?”
王安点点头,也不再继续打扰,只让胡三继续回去劳作。
看着胡三回到地里继续干活,王安上马准备离去,临行又回过头看了一眼这个胡家村。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说完这话,王安便带着护卫返回江陵城。
......
“军师,我回来了。”
王安赶在日落封城之前赶回江陵,这一趟出来,从江陵城出发,先往宜城,而后再转道江夏,诸葛亮的要求是将目前控制的地盘都看一遍,看各地百姓生产恢复情况如何,是否有人消极怠工,又或者大肆侵占土地。
虽然是以巡视农耕的名义,但更多的是做给南郡和江夏的人看:我们占来了,但是我们很关心生产,去攻打荆南四郡是必要的,可恢复生产更重要。
不得不说,诸葛亮在这方面很高明,或者说是摸准了绝大多数人的想法。
王安这一趟行程走了足足近两个月,路上所见所闻,也都在意义记录,对这个时代也更加了解。
在这个以宗族为主导的时代,生产力还远远不够发达,个人要依靠群聚群居才能活下去。距离城市越远,交通越不方便,也更加的封闭,对盐这些生活必需品的采购更是难上加难。
这些村子,虽然各家都有土地,可这些土地终究还是归各豪族世家所有,粮食也存在集中管理的情况,可能一家就是一个村子,甚至连柴火都是集中管理,开大锅灶。
集中管理就有一个好处,粮食,尤其是柴火的消耗相对来说就比较少,能起到节约资源的目的,而且粮食由族内统一管理,也能够做到按需分配,整个宗族就能够有更多的生产剩余,也更能够团结族人。
只是生产工具还有些落后,铁是战略资源,尤其现在还是割据时期,想要大规模的使用铁制农具,怕是极为困难。
问题总是太多,可有太多的问题无法解决。
每天晚上,王安都会将自己所见所闻都一一记录下来,只可惜竹简太过笨重,纸张也不适合书写,至于帛书则太过昂贵,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古人会说文言文了,就是这种记载的方式太过笨重,价格又太高了,所以只能尽可能的以最少的文字记录最多的内容。
“安见过军师。”
“守义此行,必然大有收获,快来和我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