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流火,烤得大地滚烫。那株枯树如垂暮老者,兀立在墓碑旁。枯黄的叶,似折翼蝶,在风中打着旋儿,悠悠落在石化大蛇身上。
乐瑶轻轻拨开他身上的枯叶,像往常一样温柔抚摸着他的头。
而他的头不像往日那般手感极好的光滑,而是粗糙磨砂砺的。
脸上一凉,乐瑶抚过脸颊,手上的湿润让她意识到她好像哭了。
众人奇怪地盯着这个漂亮的女孩,继续他们手里打卡拍照的事情。
乐瑶抿唇,为了不妨碍到别人拍照,她默默走到一旁,在对面的石块上坐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耳朵里传来了远处介绍风景的导游的话。
“这个就是着名的景点了,在霄皇后死后第三年,北冥王就在皇宫外安葬了她,最后也郁郁寡欢因病去世,神奇的是下葬霄皇后后,便来了一条大蛇世世代代在这里一直守着她。”
“这个故事是古时的传说,大家当个神话故事听听就行,毕竟要是真这么大的蛇死后只会肉体腐烂,哪里能保存这么完整呢?”
乐瑶木讷地在这听着,整个人像个雕塑般坐着,只有偶尔眼睫的闪动。
晚上景点快闭关时,班长找到了她。
乐瑶靠在墓碑边,手搭在巨大的蛇头上,神情呆滞。
班长大步走来,摇了摇乐瑶的肩膀,关心道:“乐瑶?你还好吗?”
乐瑶慢慢转过头,盯着他看,躲开他的触碰,缓缓笑道:“没事。”
她站起身时脚步踉跄了下。
“你还能起来吗?”
“能。”乐瑶捶了捶腿,神色平静地站起身,“你先走吧,不用扶我,我慢慢跟上。”
男人莫名觉得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有些悲伤,他瞧了一眼那个墓碑,开口:“乐瑶你不用难过,毕竟这个故事很可能是假的,万一是古人刻的一条蛇呢?”
“嗯。”乐瑶不想多说,最后看了一眼双眼紧闭的蛇,缓步往后走去,说道:“谢谢班长来找我,辛苦你了。”
“嗐,没事,我带你们出来应该负责你们的安全。”
一路无话。
乐瑶缓步走到附近的酒店,跟班长打了招呼便住下了。
晚饭随意应对了两口,洗了澡她没有玩手机的心思,沉默地呆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便睡下了。
在梦里她仿佛又穿越回了那时。
在她走后,她看见夜无咎发疯一样的找她。
宫殿的金碧辉煌瞬间失了颜色。他陷入癫狂,动用一切力量寻找她。
朝堂之上,他不顾大臣劝谏,严令各地官员全力搜寻,言辞急切,龙颜震怒。后宫之中,他踏遍每一处角落,翻找她留下的痕迹,眼神慌乱,似要把这宫墙掀翻。
夜晚,他独坐在曾经共眠的床榻,望着窗外冷月,声声呼唤她的名字,声音在寂静中破碎。
每当远处传来相像的人时,夜无咎都会一次一次地赶去然后又失望回归。
时光无情,一次次的失望如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眼中的光也逐渐熄灭。
夜无咎变了样,比以前更冷了。
他神色冷淡如霜雪。目光冰冷,对周围一切都漠不关心。紧抿的薄唇透着决绝,周身散发拒人千里的寒意,仿佛把自己锁进了没有温度的冰窖。
看着曾经她待过的养心殿,夜无咎常常望着床榻发呆,乐瑶慢慢走过去,坐在他身边静静瞧着他。
纤细的手触碰他时,从他身体穿过,她是虚无的身体,触碰不到他。
而他也看不见此刻的她。
乐瑶抿唇,看着他冷漠空洞的眼神,像之前一样摸了摸他的头,声音放柔:“好啦,别生气,早些睡,你明日还要早朝呢。”
夜无咎躺在床上,平时怀中温暖娇小的身躯变成了冷冰冰的被子。
寂静的屋内响起一声沉闷而低哑又带着一丝小委屈地呼唤:“阿瑶……”
“在呢。”
“阿瑶。”
“在呢。”
“朕恨你。”
“得嘞,恨吧恨吧,那我大度些,就不与你计较啦。”
夜无咎躺在床上许久没有回话,久到乐瑶躺下床瞧着他的眼,来确定他是不是睡着了。
他的眼眸原本明亮的光彩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哀伤与破碎,眼尾处微微发红,仿佛是被浸泡过一般,那淡淡的红色与他苍白的肤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的睫毛也被泪水浸湿,湿漉漉的,微微颤动着。让人看了心生怜悯。
乐瑶看见后一愣,下意识抬手想擦去他的眼泪。
夜无咎再次说话时声音带着一丝哽咽:“阿瑶,朕找不到你了,找不到你了。”
乐瑶抿唇,心里很难受,眼泪同样不值钱地往外冒。
第三年,她看见夜无咎将她的墓修建在皇宫的后山那,这里人员稀少,很少有人出没。
夜无咎隔三差五的就过来看看她,一般待很久才走。
最平常的一日,夜无咎又来到墓碑前,带着她爱吃的糕点和水果。
他穿着亮白衣衫,脱下了平日的龙袍,显得风度翩翩,人模狗样的,乐瑶还以为是哪家小公子呢。
他抚摸着墓碑,替它拍开灰尘,喃喃自语道:“这里人少,不会有人打扰你,希望你喜欢。”
夜无咎靠在墓碑旁,双眼无神地望向天空,“当真这么狠心,回去后连我梦里都不肯来吗?”
乐瑶小声嘀咕:“我自己都不能控梦,如何入你的梦?”
乐瑶蹲在一旁,与他的头靠在一起,亲昵地蹭了蹭。
他又毫无头绪地说道:“我不是皇帝了,处理好了之后的事情,以后我就在这陪你。”
他缓缓变成了蛇,缠绕在墓碑上,双目紧闭,似是永远也打算待在这里。
期间杨公公来看过他,他的样貌比之前多了些皱纹,杨公公抚摸着他的蛇身,声音沉闷:“不走了?不随我一起离开吗?”
夜无咎没有丝毫动静,依旧像个尸体一样躺在那,要不是感受到他缓慢的心跳,杨公公怕是真以为他成尸体了。
他叹了一口气,随后独自离开。
一晃眼几个春夏秋冬过去,黑蛇身躯渐渐僵硬。
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路过此地被这条大蛇吓了一跳,缓缓走来,见他一动不动,便摘了几朵花花撒在他身上。
一边大喊:“娘,这里有条大黑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