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大栎出了一件大事。
太子朱承曜被废,他被废的罪名高达二十多项。
永宁帝念及年幼的皇孙,把太子一家圈禁在京中的勤王府。
朝中太子一党,尽遭贬官。
五王朱泰受牵连,被收回藩王之权,长留岭南。
夏时月出宫那一日,永宁帝下旨,把西北夏澜城划为她的封地。
她是大栎第一个有封地的异姓郡主,身份贵不可言。
朝中有好事的臣工猜测,夏时月或要嫁进皇家。
众人无事排查诸位皇子的后宫,发现八皇子没正妃,年纪正合适。
吏部有一小官道,“不对,我们遗漏了七皇子。”
诸工看着这位从地方借调来的小官,一脸八卦,“难道你不知七皇子在战中受伤的事?”
“受伤?赵太后寿诞那日,我远远看过七王爷一眼。王爷在马上的身姿那真如九天战神,即便有伤在身也不影响娶妻。”
有人扒着他的耳朵低语了几句。
小吏一脸惊愕,直道:“老天不公啊!”
此刻,被人八卦的朱楠风正等在端阳门。
夏时月的车马一出宫门,朱楠风便迎了上去。宫中不易见面,他已经有一个月没见过她。
“小姐,七殿下。”
防风因为他之前的行为,对他越发敬重。她懂事地屏退左右侍卫。
夏时月的脸已经恢复了原样,清丽,雅致,一身浅粉色的承云绣,托着灼灼芙蓉面。
朱楠风每日都能收到宫里的消息,但他还是惦记着,此刻看见她浅浅的笑脸,悬着的心终于舒展了。
夏时月欲要下车。
朱楠风拦住,若是往日,他定要逗她报恩。
这事,他作为皇子亦跟着羞愧!
“都还好?”他问。
“时月都好,谢殿下相救。”
他听得出,这次她很诚恳,没有敷衍他。
朱楠风见她眉眼温煦,也柔声说,“你先回府,过几日出来喝茶。”
这是又要约她见面的意思!
夏时月想婉拒,又一想,救命之恩总是要报的!
有些事她也正要问他,遂回,“时月等殿下消息。”
夏时月态度一好,朱楠风倒有些不适应。
“时月,”
他怕她乱想,寻思安慰几句,一时却不知如何开口。
夏时月猜到他的心思,直视他的眼睛,“时月无过,亦不会因此轻视自己,王爷无需多虑!”
朱楠风反倒有被她安慰到,“嗯,那就好!”
有快马驰来,夏仲樾同重楼来接她。
两人给朱楠风请安。视线不约而同地看向夏时月,见她脸色甚好才安心。
“殿下,臣女告退了。”
“嗯。”
夏时月合上帷幔。
走了一段路,白芍回头,朱楠风同谭牧云还站在午门前。
“小姐,殿下还站在宫门前呢。”
“他没事,闲的!”
白芍心想,王爷闲到去守宫门了!
“重楼。”
夏时月低声问跟在轿侧的重楼,“吴王妃可是到过府上?”
“没有。赵小姐来过好几次,萧二公子也来过。噢,他还带着吏部尚书的孙子施峻卿。”
“他来做什么?”
“小姐是问施公子吗?
萧二公子说他是来向小姐讨教乐曲的。”
赵太后的寿诞,吴王妃的眼神显然是要议亲的,她没去侯府,世子朱安也没有进宫看过她。
朱诺言来时,眼神躲闪,看来她的事牵连到了朱安。
她同朱安无缘了,嫁人的事要另寻出路!
夏时月回到侯府,一下马车,府门前的大夫人满脸失望。
她从高贵妃处,得了一些零星的消息,今日想看她的笑话。不想,夏时月比离府时看着还靓丽。
她挤出笑容,“恭喜时月得太后喜爱,受封夏澜城”
“谢母亲。”
夏时月脸上笑意盈盈,什么都看不出来。
夏锦莲说,“不过西北边关的一个小城,还不如京里的一个宅子值钱!”
“大小姐真有见识,改日我去宫里同陛下讲,请陛下赐我一个值钱的!”
“你少拿陛下压我!”
“那你最好闭嘴!”
夏时月翻她一个白眼。
防风、白芍指挥夏澜院的丫头,嬷嬷们往院子里搬宫内的赏赐。
夏锦莲又同大夫人说,“母亲,她得来的这些赏赐该充入府库,她也是夏侯府的人。”
“你得的赏赐可充入府库了?”夏仲樾质问她。
“母亲,你看大哥!”
夏仲樾严肃地道:“你是侯府长女,言谈举止该有侯府风范。”
“你跟父亲一样偏心夏时月。”
夏锦莲气呼呼地离开。
大夫人瞪了他几眼,抱怨,“也不知道哪个是自己妹妹!
晚上,夏时月去看孟闻月。
孟闻月看着鲛珠说,“郡主自己留着用。”
“姨娘叫我时月吧。这些珠子不常见,留给弟弟妹妹用。”
孟闻月觉得她话里有别的意思。
夏时月说,“我终归是要嫁出去的,姨娘也知道爹爹同大夫人的情况,我不在的时候,请姨娘多照顾爹爹一些。”
“我会的,侯爷是好人,值得妾敬重。”
“他就是个老顽固。”
“谁说我的坏话。”夏侯爷走了进来。
“爹爹。”
夏侯爷看着女儿完好如初的脸,眼睛里终于有了笑意。
孟闻月指指鲛珠、承云绣,“侯爷,这些都是时月送来的。”
“嗯,时月给的,你就收下。”
孟闻月见夏侯爷脸上有笑,说,“侯爷同时月留下吃饭吧。”
“好,宫里的饭真是没味道。”
吃过饭,夏侯爷带着夏时月在花园里遛弯。
小溪边有飞起的夜萤,夏时月拢手捉了一只,“爹爹,可还会编草笼。”
“会。”夏侯爷停步。
他弯腰拔了溪边的草,坐在一块青石上编草笼。
“头还疼吗?”
“不疼了。出宫前,张太医检查过。”
“爹爹没保护好你。”
夏时月蹲在他身边。“爹爹自责什么,事发突然,是女儿大意了。”
“七殿下,这次又救了你。你对他怎么想?”
“没怎么想。”
夏时月声音淡淡的。“他不是女儿的良配!”
“爹爹也不想你嫁入皇室。七殿下的恩,爹爹自会还。”又道,“太子被废,他也会被卷进储君的争夺之中,不宜近交。”
“爹爹是说,他也要争储?”
“七殿下落拓不羁,未必有心,不过,他有德有才、有能力、会有人把他推向那个位置。”
夏时月思忖片刻,“爹爹,怎么看十皇子?”
“他倒是聪慧仁孝,母妃家势力也强,不过,陛下马上得天下,十皇子有些过于懦弱。倒是燕王不容小觑。”
“太子这事后,皇贵妃掌中宫了。女儿不大懂朝中的事,爹爹同大哥小心一些。”
“嗯。”
半晌夏侯爷说,“你姐姐是个没脑子的,你不要同她计较。”
“她不惹我就好,她惹我就自求多福!”
夏侯爷无奈地笑笑。
“你准备一下,巡视边关大营的事定下来了,入秋就走。如今,夏澜城是你的封地,我也不用偷偷带着你。改日,你进宫同陛下说要回夏澜城看看,他自会安排你随军走。”
“我就说爹爹最好了!”夏时月开心地挽住他的胳膊。
不远处的荣安看见在心里叹了一句,要是夫人在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