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茶铺子边,一棵老梨树上花朵繁盛。
夏时月的目光停在上面,思绪却飘得很远。
前世,夏锦莲同样喜欢朱楠风。
她知道暗地里,她还求过她的姨娘高贵妃,为他们制造见面的机会。
记忆里,朱楠风并没有同她单独相处过。
倒是她寻了许多机会见他。
她知道他在西郊大营练兵,就常去找夏侯爷。
她胆子大,不像那些世家的小姐,喜欢一个人只敢装在心里。
那次,她骑马伤了腿。
他背她时,她圈着他的脖子说,“七殿下哥哥,我很喜欢你,想做你的王妃。”
他停了脚步。
她又说:“我同你很般配,你不娶我,会少了许多乐趣的!”
那时,他笑话她,“看在你脸皮够厚的份上,我勉强收了。”
那一年多,他们做过许多快乐的事情。
婚事定下后,每一日,她都是笑醒的,一心等着大婚。
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夏锦莲的呢!还用那样羞辱的方式在大婚前悔婚!
几瓣梨花坠落她肩头又滑下。
女孩盯着一树梨花,就像是望着一树枯枝。
朱楠风见她眸底神色忽喜忽悲。
这一刻,她不再是天真骄纵,霸道无邪的少女,更像是隔着时间长河,在追忆往昔年华。这份沉重,与她的年纪是割裂的!
十六岁的她,是一个有秘密的人!
朱楠风静静地打量她,仿似也沉溺进了她的世界。
“殿下。”
夏仲樾安排好三个妹妹的茶水,过来问,“殿下能否叫二妹跟着先行,我这里的行程实在是慢!”
他知道夏时月不想慢走,又怕她路上有事,不好同父亲交代。
“好。”
朱楠风很痛快地应了。
夏时月不领情,“大哥,我有重楼,不麻烦殿下。”
她转向正张望的夏锦莲说,“王爷可同我姐姐她们一路,她柔弱,需要照料!”
朱楠风没有回应她的话。
他将双手拢在一起,吹出一道声音,黑俊小跑了过来,“上马。”
他的这一声如同军令,夏时月悻悻上马。
两个人沉默地跑了一段。
朱楠风问,“时月,你是不是对我有误会?”
“我跟殿下没这么亲,还请殿下唤我长乐郡主。”
他故意把黑俊的缰绳拉近一些。
她的小腿同他的碰在一起。
“救命之恩还不亲,你小时候跳脚叫我抱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想拍死小时候的自己,行了吧!”
朱楠风哈哈地笑起来,山路上都是他爽朗笑声。
“邪了,真是邪了!咱家王爷什么时候对咱们这么笑过!”
司南怼谭牧云,“你啥时候哄咱家王爷高兴过!”
谭牧云不忿,“你听那丫头说的话是哄王爷?”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大概咱家王爷就喜欢这个刁蛮的!”
后面的山路上。
夏锦莲不满地对夏仲樾说,“大哥,我们一起出来,为什么叫二妹同七王爷先走。”
“你们不会骑马,不能总叫她等着!”
“你同父亲都偏袒她。你可是我哥哥。”
“她也是父亲的女儿,自幼失去娘亲,你是姐姐该照顾她一些。”
夏锦莲猛地掀开轿帘,对他喊,“都要我照顾她,自从她入府,父亲的心思全都放在她的身上。
他陪我们两个人的时间,加起来都不如她长。
你忘了,有几年的春节,父亲都没回京城。我是嫡出的大小姐,凭什么让她!
她母亲就是一个抢人夫君的下贱女人!”
“你闭嘴!”
夏仲樾怒看妹妹,“你怎么连这种话都能说!”
他又道:“向将军是陛下都敬重的人,你这话传出去是要给侯府惹麻烦的!”
“她惹的麻烦少吗?这些年你在边关。谁不知道她是京城一霸,好多大臣都跑去陛下那里,告父亲不管教子女。”
“陛下可是因这个斥责父亲了?”
夏锦莲一时语塞。
过了片刻,夏仲樾道:“母亲同我说了你的想法,我劝你收起那心思,七殿下不是你能想的人!”
“我不能想,她就能想!我是侯府的嫡女,高贵妃是我们的姨娘,我们身后是百年高氏,她有什么?”
夏仲樾叹息了一声,懒得同她再说话。
他没看出来夏时月喜欢七殿下,倒是觉得七殿下对二妹有些不一样。
喜欢七殿下的女子很多,能叫他多看一眼的却少,他愿意照顾的更没有!
何况他一直在朱楠风的麾下,从不知道,他那个地方受了伤!
这传闻透着蹊跷,他也不想自己的妹妹搅和进去。
寒月寺在青云山的半山腰上。
寺里因有高僧师延,香火甚是旺盛。
寒月寺因她摔下藏经阁被封。月前她醒后,寺庙才开始接待香客。
山里寒凉,京城已经落败的夏花,这里却正开得荼蘼。
夏时月猛跑了一路,也没能甩开朱楠风,他始终就跟在她的身侧。
青云山前有河,姒水。
几个人牵了马,去河边饮马。
午时已过。
防风问她,“小姐,要在这里吃一些东西吗,到寒月寺还将近两个时辰。”
“好。”
防风同白芍麻利地从马上取下毯子铺开,把带来的食物一一铺在毯子上面。
重楼在周边捡了木柴,支炉子煮茶。
夏时月随意地坐在大石头上晒太阳。
司南对朱楠风说,“长乐郡主,倒不像城里那些娇弱的大小姐,看她这架势,一口气爬到山顶也不会喊累的。”
他斜他一眼,“去抓鱼!”
司南低头看看自己纤尘不染的靴子,转头喊在河边饮马的谭牧云,“王爷饿了,叫你捉鱼。”
出城时,谭牧云算着午饭能在寺里用,随身只带了备用的肉干。
司南喊王爷饿,他挽起裤腿便下河。
岸边缓缓升起青烟。
白芍蹲在一边煮茶。
一会,那边谭牧云也起火,支起架子。
朱楠风把收拾好的鱼穿好放在火上烤,烟随着河风向下飘。
他追着烟向下看,不经意间同夏时月的目光撞在一起,只一瞬,她便飞快地挪开了眼。
那一瞬,他真实地抓住了她眼里的嫌弃!
那种嫌弃似是带着一种兵器的冷意,叫他的身体都跟着犯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