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楠风的放肆打量,令夏时月很不舒服。
“臣女告退了,我爹爹一定再找我。”她起身想走。
突然一声炸响,黑沉沉的天幕上有烟花爆开。
朱楠风仰头看她,“坐下,陪本王看花,你可有把柄落在我手里!”
“我可以不承认。”她说。
“你觉得他们是信你,还是信我?”
“信你又怎样,我说的难道不是真话,太子他不色吗?
驸马没有娶妾吗?你不坏吗?”
“本王哪里坏了?”
朱楠风挑眉看她。
“殿下威胁我,还不算坏?”
他笑了,“那我现在威胁你陪我看会花。”
朱楠风起身同她并肩而立。
烟火簇簇升空。
远处有笑声传过来,明明是最热闹的场景,夏时月却感到孤寂。
五岁时,娘死在战场,夏侯爷把她带回了京城。
她有郡主的身份,但性格并不讨喜。
大夫人面上不敢欺负她,背地里却用了不少阴损的招数。
她日渐成了京城里嚣张跋扈,又粗野的侯府二小姐。
夏时月倒是也没辜负这头衔。
京城里那些惹是生非的公子哥,都挨过她的鞭子。
夏侯爷一年赔出去的医药费,都有上千银子。
一阵烟花过去,朱楠风问,“你离开西北后,又回去过吗?”
“没有。”
“你是同天禧她们一起读书吗?
怎么我回来几次,都没见过你?”
“臣女不爱读书,也不爱见无关的人!”
朱楠风的探寻,被她冷冷堵了回来。
他觉得,自己举着令旗不知道该向哪里放。
楼顶夜风寒凉,夏时月抱住手臂。
朱楠风看见,解下自己的披风递给她。
“我听远川说你大病初愈,别受寒。”
夏时月后退两步,“多谢殿下,臣女不冷。”
她第二次拒绝了他的好意。
“本王可是哪里得罪过你?”朱楠风垂头看她。
“没有。臣女不习惯同人亲近。”
朱楠风莫名有些烦躁。
“披上。”
他把披风向她丢过去,夏时月躲闪。
披风恰巧遮住了视线,脚下被琉璃瓦一绊,夏时月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小心。”朱楠风及时拉住她。
夜空上的烟火,在朱楠风双瞳里忽明忽灭。
夏时月看着这双眼睛,有些恍惚。
春节时,她去寒月寺进香,在藏书阁坠楼。
睡了三个月,醒来时,她发现自己竟然是重生之人。
她们前世有婚约。
朱楠风曾承诺,大婚时,要为她彻夜燃放烟花。
可那一日,十里红妆,他接走的是,她的姐姐夏锦莲。
她被锁在院子里如同一只困兽。
一阵钝痛戳在她的心上,恨意汹涌袭来。
夏时月甩开他的手,猝然转身,“殿下,臣女告退。”
朱楠风没再留她,只幽幽地说了一句,“夏时月,隔墙有耳!”
她下楼。
朱楠风捡起地上的披风,拎在眼前看,“这还是嫌弃本王!”
“谭牧云,你去查一下。
看她平时和什么人接触、喜欢去哪、喜欢做什么、玩什么、吃什么?”
“殿下,她喜欢做什么、吃什么、玩什么、这重要吗?”
谭牧云甚是不解。
朱楠风眺望着,渐渐融进夜色的两道身影说,“你知道她的母亲向青蓝吗?”
“属下听说过,她是边关唯一的女将。”
“她不是普通的将军。
她的手下,曾经有过一支五千人的女子斥候部队,叫墨羽卫。”
朱楠风默了片刻说,“她们常年活动在边境线上,比那些男斥候军还厉害。
那些年,大栎得到的敌国情报,多半都是来自墨羽卫的。”
谭牧云恭敬地说,“女子能做斥候那的确很厉害,可惜了!”
“是啊。”
朱楠风说,“陛下虽重建墨羽卫,但物是人非!”
“殿下说这个,跟叫我去查那丫头喜欢吃什么,玩什么有啥关系?”
“你改名叫木头吧!”
朱楠风心想,本王从没跟女孩子说过这么多话,还不重要!
夏时月出宫。
夏侯爷的车还在等着。“时月,你去哪里了?”
“我找了一个高处看烟花。”
“你最近少进宫。”
“怎么了爹爹?难道我今天又给爹爹惹事了!”
“那倒没有,我是见太子没安好心!”
夏时月打着哈欠说,“我躲着他就是了。”
夏侯爷思虑了会说,“近日我要去西郊大营练兵。
陛下组建了墨羽卫,七殿下也在西大营练兵。”
“我不感兴趣。”
夏侯爷错愕地看她,这丫头是失忆了?
从前,但凡有朱楠风的丁点消息,她都能跳起来。
他试探地问,“今日,你同七殿下合奏笛子的事,我看着也很和谐,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没有。”
夏侯爷糊涂了,直接问,“你不是喜欢七殿下?”
“爹您一定是记错了,大小姐喜欢他。”
夏侯爷摸她的头,“时月,你是不是睡糊涂了?
咱们还是找御医好好看看。”
夏时月的困意被他搅散了,“爹爹,从前我眼瞎,现在清醒得很。”
一阵马蹄声传来。
有人在轿子外说话。
夏仲樾到车边说,“父亲,七殿下来了。”
夏侯爷急忙下车,“七殿下是有事?”
朱楠风向车里看一眼,“也无大事,就是顺道把长乐的东西送回来。”
朱楠风手上拿着一根银簪。
他说,“刚才看烟花时,长乐的银簪掉了。”
夏时月摸摸头,上面的银簪子果然不在,想必是被他那个披风碰掉的。
夏侯爷听出来了,刚才女儿是跟朱楠风一起看的烟花。
他伸出手说,“多谢殿下,还劳累殿下亲自跑一趟。”
朱楠风捏着银簪,没有撒手的意思。
“时月。”
夏侯爷喊,“醒醒,七殿下来给你送东西。”
夏时月隔着帷幔说,“殿下送错了,时月没有丢簪子。”
“哦,刚才你冷,我脱,”
“我想起来了,是我掉的。”
夏时月无奈下车,谁知道他能说出什么鬼话!
朱楠风捏着簪子看她,似笑非笑。
夏时月上前一步,“多谢殿下。”
“低头。”
“什么?”
夏时月还愣怔,那人手臂一伸,已经把簪子插在她头上。
他端详片刻,“嗯,不错!”
朱楠风转身说,“侯爷,夜寒了,快回吧。”
夏侯爷再谢才上了马车。
马车辘辘远去。
朱楠风在心中腹诽:毁我名誉,本王也还点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