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嘉木看着眼前的谢屿洲,只觉得这个人简直刚愎自用得可笑,“所以,你认定我跟奶奶告状?”
谢屿洲没有正面回答,只沉着一张脸,“宋嘉木,我说过,你总是在关键时候做最错误的选择,你会知道,咖啡豆没用,奶奶出面也没有用。”
“是吗?”宋嘉木握紧了手机,“我不知道你指的有用是什么,你最有用的就是钱罢了,钟意窑的钱,可以还给你,钟意窑这三个字,钟意窑这方寸之地,绝对不可能给你,以及……”
她停了停,拿着手机的手朝他摇晃了一下,“你可以试试,德城手工艺人是否容得下一个混子。”
说完,她把手机里监控视频发给了他。
“我会把这个视频发到网上,我们不妨来博弈一次,看看是你的钱可以为所欲为,还是我身后万千手工艺人众志成城的力量更坚实。”
她掠过他,去了窑口,邓师傅还在那里等她。
作为互联网和娱乐圈的大流量,鲁月池和谢屿洲已经在网上掀起滔天大浪,这么大的动静,想让人不知道都难。
就在刚刚,杜老师给她发消息了,让她不要怕,她身后有杜老师,还有德城数千手艺人。
而且,网上已经有德城本地人在发声了,大家都在抨击作秀的明星,其中有一条评论格外耀眼:我们学做瓷,师父第一课就是教我们学艺先立德,手工艺人的德在于诚心、耐心和恒心,一辈子专注做一件事,来不得半点虚假,虚假的作秀等于在我们手工艺人心口扎刀。
这段话,被很多人直接复制,更有进一步解读的:是啊,我们用一辈子的时间去钻研一件事情,她一天就做好了,这不是打我们脸吗?这不是在否认我们的价值吗?抵制这样的明星作秀,我们不需要!
“抵制明星打着我们手工艺人的旗号作秀,我们不需要!”
“真正关注德城瓷器文化不需要虚假的作秀!”
“虚假的作秀等于伤害!”
这样的呼声已经越来越多了,宋嘉木知道,这里面有杜老师的功劳。
在德城,在这个行业里,杜老师是有分量的人,她的呼声,一定会有许许多多德城同行响应。
而宋嘉木发给谢屿洲的,是鲁月池在开窑那天花蝴蝶一样飞来飞去,各种摆拍,把窑口搞得乱七八糟的情形。
她庆幸,在买下窑口之后,请邓师傅先找人装了监控。
她装监控的目的是未雨绸缪,担心她继妹和江城哪天来捣乱,没想到,先在鲁月池这里派上了用场。
这条视频只要发出去,就坐实了鲁月池虚假作秀,甚至,她的很多行为,不但表现出对烧瓷一窍不通,还是对釉水和陈腐泥的破坏。
要知道,那是邓师傅存了三年的陈腐泥,这要被同行看见,会把鲁月池喷得体无完肤。
谢屿洲,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忍了又忍,这一次,那就大家鱼死网破吧!
她回到邓师傅身边的时候,邓师傅在他的旧茶桌边喝茶,旁边还是摆着那盏旧提灯。
邓师傅指指对面的椅子,示意她一起喝。
“邓师傅……”她有个不情之请。
然而,她刚刚喊了一声,邓师傅就主动说话了,“钟意窑的钱,是付给我的,退还给他,那块地,我们先放弃吧。”
宋嘉木刹那间热泪盈眶,声音都是颤抖的,“邓师傅……我……”
她无法不感动。
她来求邓师傅,是真的存了这个心思。
钟意窑是从邓师傅手里买的,她想暂时把钟意窑归还给邓师傅。
前世和今生,她和邓师傅的关系是不一样的。
前世,可能因为她是姓宋的缘故,邓师傅不喜欢她,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邓师傅倒是把钟意窑卖给她了,但是,不愿意再留在钟意窑,直接借口退休离开了。
而这一世,不知道是不是重生带来的蝴蝶效应,在她用碎瓷片贴出一副作品来之后,邓师傅对她的态度截然不同。
所以,她才有胆子来跟邓师傅提。
她想的是,钟意窑在邓师傅手里,总比在鲁月池手里强。
没想到,邓师傅居然默默关注着一切,主动提出来了。
“钟意窑姓邓还是跟你姓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会怎么光复它的辉煌。嘉木,我老了,不知道还能干几年,当年你爸把它卖给我,我就是替你守着它。你如果忘了钟意窑,那就让它和我一起被尘土掩埋,你如果记得,来找我,我迟早是要把它交还给你的,要你处理废瓷也好,要你出资购买也好,都不过是给你设置障碍,想要看到你真正热爱钟意窑的心,钱不钱的,以后不要再提。”
“邓师傅,怎么可以?”宋嘉木震惊,也绝不会同意。
邓师傅摆摆手,“我这个年纪了,一生无儿无女,要这些钱有什么用?”
“邓师傅。”宋嘉木哽咽,“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往后,我就是你的女儿。”她一定会好好做钟意窑,等挣钱了第一件事就是把钱还给邓师傅。
“好啦。”邓师傅给她倒上一杯茶,“喝杯茶,人生在世,连生死都不算事,有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呢?钱多有钱多的办法,钱少有钱少的办法,咱们不着急。”
“嗯!”
也许邓师傅知道她遇到坎儿了,所以他这个老茶客都不喝平时喝的岩茶了,给她泡了一壶白茶,甘甜的茶汤入口,她心里渐渐平静下来。
“邓师傅,那我就先去忙了,谢谢你的茶。”还有很多的想要说,都在这一杯茶里了。
宋嘉木直接去找谢屿洲。
远远地看见他和鲁月池在柚子树下,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她便停住了脚步。
还是不当电灯泡了吧,主要是不想恶心到自己。
她准备返身回去,却看见鲁月池忽然扑进了谢屿洲怀里,牢牢抱着他的腰,还有低低的哭泣声传来。
她拿着手机一步步朝他们走近。
鲁月池一抬头,忽然看见了她,顿时弹簧一样从谢屿洲怀里弹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