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捏着鎏金匣的手指被晨露浸得发冷,货郎的梆子声扎得人太阳穴突突直跳。
林昭往弩机转轴抹雄黄粉时,我正把螭纹玉佩的碎玉往机关锁里怼。
玉渣刺进指腹的瞬间,母亲枕边那朵干枯牡丹突然渗出朱砂,在床板上洇出个歪斜的\"申\"字。
\"水路绕不开观音土。\"我甩掉血珠,用绷带缠紧袖箭机括,\"车辙印沾的是南坡红泥。\"
林昭将十二枚透骨针卡进药玉珠凹槽,针尾泛起的荧光里,西郊药铺的轮廓正被血色蚕食。
他忽然掰开我的掌心,把雄黄粉混着朱砂墨涂在虎口:\"他们连守墓人图腾都敢仿,水路怕是早备着蛇窟。\"
我们踩着卯时的露水翻过后墙,青石板路上的车辙印突然分岔成三条。
我在岔路口嗅到陆子谦惯用的沉水香,混着腐烂牡丹的腥气。
林昭突然扯着我滚进芦苇荡,三枚铁蒺藜擦着耳畔钉进泥里,惊起的水蜘蛛在晨雾里织出螺旋纹路。
黑衣刺客是从芦苇根里钻出来的。
他们后颈的螺旋纹刺青泛着青灰,刀刃裹着腥臭的黏液。
我旋身躲过劈来的刀锋时,袖袋里的螭纹碎玉突然发烫,烫得刺客衣领下的图腾腾起黑烟。
林昭的弩机发出蜂鸣,透骨针带着药玉珠的荧光扎进刺客眼窝,爆开的雄黄粉灼得他们喉咙里爬出半截蛇尾。
\"屏息!\"我撞开扑向林昭的刺客,扬手洒出混着朱砂的断肠草粉。
淡紫色烟雾腾起的刹那,二十步外的芦苇突然齐刷刷伏倒——更多黑影顺着车辙印包抄过来。
林昭的银针在烟雾里织成光网,我趁机扯开腰间锦囊。
昨夜用蛇蜕熬制的软筋散混着母亲妆奁里的珍珠粉,在晨雾里凝成细密的银霜。
当第一个刺客踩碎沾着雄黄粉的鹅卵石时,我猛拽锦囊暗扣,爆开的银雾里顿时响起骨骼错位的脆响。
\"西南角!\"林昭突然将弩机甩成圆盾,十二枚药玉珠在雄黄粉里炸成火圈。
我瞥见火舌舔过刺客衣摆时,那些螺旋纹刺青竟像活蛇般扭动起来。
有个刺客的图腾突然裂成两半,露出底下真正的守墓人印记——和陆子谦袖口金线一模一样的螭纹。
我们踩着燃烧的芦苇冲出包围时,货郎的梆子声在河对岸撕心裂肺地响。
摆渡的老艄公船头挂着白灯笼,灯罩上歪歪扭扭描着衔尾蛇纹。
林昭的银针先一步钉穿船板,涌出的却不是河水,而是裹着观音土的蛇卵。
\"陆子谦倒是舍得下本钱。\"我冷笑,将鎏金匣贴着心口绑紧。
晨光刺破浓雾的刹那,西郊山崖上传来瓦片碎裂声——那座废弃药铺的飞檐翘角正在渗血,青黑色血渍沿着风铎往下淌,凝成我们脚下的车辙印。
林昭突然攥住我的腕子。
他指尖的药香混着血腥气,在鎏金匣表面烙出个模糊的图腾。
当第一缕日光爬上机关锁的蛇形凹槽时,三块碎玉突然自发拼合成扭曲的蛇头,玉缝里渗出的朱砂墨正缓缓填满守墓人印记的最后一笔。
\"申时三刻到了。\"他擦掉嘴角血渍,将改造过的药箱弩机重新上弦。
我摸到袖袋里残余的断肠草粉,忽然想起母亲枕边牡丹枯萎时,那些簌簌落下的花瓣恰好拼成西郊地形图。
药铺腐朽的木匾在五十步外摇晃,\"济世堂\"三个鎏金大字爬满青苔。
我踩过门槛时,林昭突然按住我的肩。
有阴风卷着沉水香从梁上扑下来,混着新鲜蛇蜕的腥气。
后颈汗毛竖起的瞬间,我听见头顶传来机关齿轮转动的咔嗒声。
那声音像极了我昨夜碾碎青铜徽章时的脆响。
药柜暗格里卷轴滑落的瞬间,我闻到了陆子谦袖口沉水香混着蛇腥的余味。
林昭用银针挑开蛛网时,铜灯台突然顺时针转了三圈,满墙药屉像活过来的蜈蚣腿般簌簌颤动。
当第十七个写着\"血竭\"的抽屉弹出半寸,我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被褥上那滩暗红。
\"别碰朱砂封条!\"我拽住林昭要去掀抽屉的手。
灯影晃动间,那些抽屉缝里渗出的液体正沿着砖缝汇聚,在积灰的地面画出个衔尾蛇图腾。
林昭的银针倏地钉进墙缝,针尾缠着的雄黄线在月光下绷成弦,堪堪拦住要扑到我脚边的毒蝎。
暗格里的《玄医禁录》残页粘着人皮,墨迹是用朱砂混着蛇胆写的。
我翻到记载\"替身傀儡术\"那页时,书脊突然窜出条青鳞小蛇,被林昭的弩箭钉死在窗棂上。
蛇血溅在泛黄的纸页上,原本残缺的符文竟自行补全——正是陆子谦后颈图腾缺失的那道竖纹。
\"难怪他们急着灭口。\"我把残页对着月光,那些符文在光影里扭曲成母亲妆奁暗格的纹路。
林昭突然用银针挑破指腹,将血珠抹在书页边角的家徽印记上。
当血珠渗进青铜色徽记时,我们脚下的青砖突然裂开道半尺宽的缝。
腐臭味涌上来时,我袖袋里的螭纹碎玉突然发烫。
林昭的药箱咔嗒弹开暗层,十二枚浸泡过雄黄酒的银针在掌心跳跃成星斗。
地缝里最先露头的是半截金丝楠木匣,匣面雕着与母亲枕边牡丹一模一样的并蒂纹——正是我及笄那日失踪的妆奁底层暗盒。
\"当心连环扣。\"林昭用银线缠住木匣提手,突然扯着我后退三步。
木匣掀开的刹那,二十七根毒针擦着耳畔钉入房梁,针尾缀着的珍珠正是母亲陪嫁那串东珠里缺失的三颗。
匣内羊皮卷上的血手印还泛着潮气,落款日期竟是我被逐出家门那天的子时。
林昭突然把雄黄粉撒成弧线,燃烧的粉末照亮房梁上垂落的丝线。
那些丝线末端缀着的铜铃铛,与陆子谦去年送我的定情信物系着同款璎珞。
当羊皮卷上的血字遇热显形时,我听见药铺后院传来瓦片碎裂声——像是有人踩断了我们布置在墙根的断肠草茎。
\"他们来了。\"我攥紧袖中锦囊,断肠草粉混着珍珠末从指缝漏进鎏金匣缝隙。
林昭突然将药箱重重砸向地面,爆开的暗层里飞出群浸过软筋散的铁翅蜂。
当第一只蜂撞上房梁铜铃时,浓烈的沉水香混着新鲜蛇腥味突然漫过门槛。
窗纸突然映出十数道黑影,最前面那道修长身影的折扇开合声,像极了陆子谦每次说谎前轻叩桌面的节奏。
药铺腐朽的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有金线绣螭纹的袍角擦着门槛飘进来,在满地雄黄粉上烙出焦黑的蛇形痕迹。
林昭的银针在掌心摆出北斗阵型,我摸到鎏金匣内侧凸起的蛇头浮雕。
当陆子谦带笑的叹息混着药商会长玉扳指叩击门框的脆响穿透薄雾时,母亲羊皮卷末端的血手印突然在匣面映出个完整的守墓人图腾——那图腾缺口处,正对着我腕间被碎玉划破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