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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C读书 >  聊斋新介 >   第168章 赝鬼

城中村“幸福里”的拆迁公告贴出来的那天下午,空气闷热得如同凝固的猪油。郑鑫挤在看告示的人群里,汗水顺着脖颈淌下,渗进洗得发白的t恤领口。公告上冰冷的字句和那些刺目的红印章,像一把烧红的钝刀子,缓慢而坚定地割着他心里最后那点希望——三个月后,这密密麻麻、如同蚁穴般的棚户区将被彻底推平。他刚刚失业,口袋比脸还干净,这间月租六百、终年不见阳光的鸽子笼,是他最后的壳。

“郑鑫!”房东老赵那沙哑的、仿佛永远夹着浓痰的嗓子在身后响起,干枯的手重重拍在他肩上,带着一股廉价烟草混合汗液的酸腐气,“瞅见没?搬家日子可记牢喽!到时候别磨叽,耽误了老子的大事,把你那点破烂全扔垃圾堆去!”

郑鑫像被烫了一下,猛地缩回脖子,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赵叔,您…您再宽限几天?我这工作刚黄,实在…”

“宽限?”老赵的三角眼一翻,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郑鑫脸上,“宽限你,谁宽限我?老子要的是钱!是钱!懂不懂?月底!就月底!没钱?卷铺盖滚蛋睡大街去!”他啐了一口浓痰,粘稠的液体落在郑鑫脚边,然后像赶苍蝇似的挥挥手,转身钻进隔壁烟雾缭绕的麻将馆,只留下那令人窒息的廉价烟味和绝望,死死缠绕着郑鑫。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那间不足十平米、散发着霉味和泡面余味的出租屋,窗外晾晒的万国旗般的内衣裤挡住了最后一丝光线。他瘫坐在那张一动就吱呀作响的破床上,感觉四面墙壁都在向他挤压过来。口袋里,手机屏幕亮了又灭,是催缴房租和信用卡最低还款的短信,字字如针,扎在心头。他烦躁地抓了抓油腻的头发,指甲缝里全是黑垢,这日子,真他妈不如死了干净。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就在他对着墙角那滩不知何时渗入、已干涸发黑的水渍发呆时,一阵极其轻微、带着某种刻意节奏的敲门声响起——“笃、笃笃”。声音很轻,却像小锤子敲在绷紧的鼓面上。

郑鑫心头一跳,警惕地起身,透过门缝,看到一张布满沟壑、蜡黄得如同陈年旧纸的脸。是老吴头,住在巷子最深处那个孤僻老头,据说年轻时在草台班子跑过龙套。他此刻弓着背,眼珠子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浑浊,嘴角却挂着一丝难以捉摸的、仿佛凝固了的笑意。

“有事?”郑鑫没好气地问,心里琢磨着这老家伙是不是又来借酱油或者讨烟头。

老吴头没答话,只是像条滑溜的泥鳅一样,侧身挤了进来。他那件褪色的蓝布褂子散发着一股樟脑丸和陈年灰尘混合的怪味。他反手轻轻带上那扇薄得透风的破木门,动作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利索。然后,他抬起那双浑浊得几乎分不清眼白和瞳仁的眼睛,死死盯住郑鑫,声音压得极低,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小子,想弄钱不?快钱!够你撑过这关,还能小发一笔!”他干瘪的嘴唇咧开,露出几颗稀疏发黑的牙齿。

郑鑫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寒气顺着脊椎往上爬。快钱?这老东西能有什么好路子?他警惕地后退半步:“老吴头,你…你什么意思?犯法的事儿我可不干!”

“犯法?”老吴头嗤笑一声,那笑声干涩刺耳,像枯枝被踩断,“嘿!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老子在戏台上扮了一辈子鬼,临了临了,扮个真的又咋样?”他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光,“‘殃’!听过没?人死头七回魂那煞气!值老鼻子钱了!”

郑鑫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头皮发麻:“你…你想装死?!”

“聪明!”老吴头得意地搓了搓枯树枝般的手指,脸上每一道深刻的皱纹都仿佛活了过来,扭曲着一种病态的兴奋,“老子孤家寡人一个,死了都没人知道!你,就给我当个‘孝子贤孙’,哭几声,烧点纸钱,演场戏给人看!特别是那些拆迁办的狗腿子,还有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赵扒皮!人死为大,他们敢不给‘殃钱’?敢不给抚恤金?敢不让我这‘孤魂野鬼’安生?闹起来,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老吴头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溅到郑鑫脸上,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陈腐气味:“到时候,钱到手,咱们三七开!你三,我七!够你租个像样的房子了!咋样?”

郑鑫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他脸色惨白,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了薄薄的t恤。他下意识地想拒绝,想把这疯老头轰出去。但房东老赵那张刻薄的脸、催债的短信、还有窗外那片即将消失的、承载着他最后一点卑微栖身之所的破败屋顶,像一只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把他那点微弱的反抗意志掐灭在萌芽里。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艰难地点了点头,沉重得仿佛脖子上坠着千斤巨石。

接下来的几天,郑鑫感觉自己像被拖进了一个粘稠污浊的泥潭。他白天顶着巨大的黑眼圈,像个真正的孝子贤孙一样,强忍着内心的翻江倒海和强烈的羞耻感,穿梭在逼仄肮脏的巷子里,挨家挨户通知“吴老伯不幸病逝”的“噩耗”。邻居们反应各异:有人叹息摇头,说着“老吴头命苦啊”;有人则一脸漠然,仿佛死了一只蚂蚁;也有人眼中闪过一丝精明,低声嘀咕着“这下拆迁款怕是要出幺蛾子”。

房东老赵的反应最是精彩。他叼着烟,眯缝着三角眼,像审视一件即将砸在手里的破烂货:“死了?真死了?啧!死得真他妈是时候!晦气!”他烦躁地抓了抓油腻的头发,“行了行了,知道了!按老规矩,该给多少‘殃钱’就给多少,赶紧抬走埋了清净!省得挡老子的财路!”那语气,仿佛在谈论清理一堆碍事的垃圾。

郑鑫低头哈腰地应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他按照老吴头事前的“剧本”,期期艾艾地提出要求:“赵叔…那个,吴伯他…他走得不安详,梦里直抽抽,怕是心里有怨…头七回煞,得…得好好发送发送,不然…怕冲了咱这片的风水,耽误了您的拆迁大计啊…”

“风水?怨气?”老赵的三角眼猛地瞪圆,随即又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他狠狠啐了一口唾沫,终究还是不耐烦地挥挥手:“操!行了行了!老子知道了!丧葬费抚恤金,该多少是多少!赶紧办!办完赶紧滚蛋!别他妈在这儿招晦气!”钱能解决的问题,在他眼里都不是问题,尤其是可能影响他拿到更多拆迁款的问题。

郑鑫心中一块巨石轰然落地,砸起的却全是冰冷的淤泥。他逃也似的离开了老赵那充斥着烟味和铜臭的屋子。

筹备“葬礼”的过程更像是一场荒诞的黑色闹剧。郑鑫咬着牙,用老赵“预支”的一小部分“殃钱”,在巷子口那家常年弥漫着劣质香烛和纸灰味道的“顺安殡葬用品店”采购。店主是个秃顶胖子,一边熟练地给郑鑫拿东西,一边喋喋不休:“小兄弟,看你年纪轻轻的,挺懂规矩嘛!这白麻孝服,最便宜的料子,结实!纸人纸马,糊得结实!哟,还要引魂幡和招魂铃?讲究!家里老人是…凶死的?”

郑鑫的心猛地一抽,像被针扎了一下,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只想快点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地方。

最诡异的是采购棺材。当郑鑫走进那家光线昏暗、散发着浓烈劣质油漆和木头霉味的棺材铺时,阴冷的空气让他打了个寒颤。铺子里堆放着几口刷着暗红或漆黑油漆的薄皮棺材,像沉默的巨兽。铺主是个干瘦的老头,眼珠浑浊,打量郑鑫的眼神像在掂量一块肉:“给谁用?多大年纪?要啥料子的?柳木的最便宜,杉木的贵点,也体面些。”

“就…就最便宜的柳木棺就行。”郑鑫的声音干涩。

老头点点头,熟练地指向角落一口蒙着厚厚灰尘的薄皮棺材:“那个,三百五,现成的。要刻字不?加钱。”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珠似乎不经意地扫过郑鑫惨白的脸,慢悠悠地补了一句,“小伙子,这行当有讲究。抬棺入殓,时辰方位,马虎不得。特别是…心里头有怨气的,更得小心伺候着,不然…”他拉长了调子,没再说下去,只是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干笑,那笑声在空荡阴冷的棺材铺里回荡,让人头皮发麻。

郑鑫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缝里钻出来,他胡乱点头,付了钱,几乎是逃出了那间令人窒息的铺子。老头那句没说完的话和那瘆人的笑声,像冰冷的藤蔓缠绕在他心上。

夜幕终于降临,像一块浸透了墨汁的厚重黑布,严严实实地罩住了“幸福里”。没有月亮,只有远处城市霓虹的光污染,给低矮杂乱的屋顶涂抹上一层诡异的暗红。郑鑫租住的那间小屋,此刻被临时布置成了灵堂,成了这巨大阴影下最令人心悸的一个黑点。

屋内,唯一的光源是神龛前两根粗大的白蜡烛。烛火不安分地跳跃着,在贴满廉价白纸的墙壁上投下巨大而扭曲的影子,如同无数挣扎的鬼魅。一口粗糙的薄皮柳木棺材停在屋子中央,棺材盖虚掩着,露出窄窄的一道缝,里面黑洞洞的,深不见底。刺鼻的劣质香烛气味和油漆、木头混合的怪味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浓得化不开,令人作呕又窒息。

郑鑫穿着一身粗劣的白麻孝服,布料硬得硌人。他僵硬地跪在棺材前的一个破草垫上,手里紧紧攥着那只冰冷的铜铃。按照老吴头“导演”的指令,他需要在“回煞”的时辰,也就是子时三刻(午夜十一点四十五分),摇响这只铃,作为“假殃”出棺的信号。

时间一分一秒地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汗水早已浸透了他贴身的衣物,冰冷的麻布贴在湿漉漉的背上,寒意刺骨。他竖起耳朵,神经绷紧到了极限,捕捉着棺材里任何一丝微小的动静——那是老吴头的呼吸声,极其微弱,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浑浊气息。这声音在死寂的灵堂里,却如同惊雷般在他耳边炸响,提醒着他这场骗局的荒诞与罪恶。

他死死盯着手腕上那只廉价的电子表。幽绿的荧光数字在昏暗中跳跃:23:43…23:44…快到了!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握铃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剧烈地颤抖着,带动铜铃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就在那决定性的“23:45”即将跳出的前一秒!

“哐当——!”

一声巨响,不是来自棺材,而是那扇虚掩着的、薄木板拼成的破门!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狠狠撞开,门板拍在墙上,又猛地弹回,发出痛苦的呻吟。一股阴冷彻骨、带着浓重土腥味的狂风,毫无征兆地咆哮着灌入屋内!

“呼——呜——!”

那风冰冷得如同数九寒冬的冰河,带着地下深处腐朽土壤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死亡气息,瞬间席卷了整个狭小的空间。烛火疯狂地摇曳、挣扎,发出“噗噗”的濒死哀鸣,光影在墙壁和天花板上疯狂地舞动、拉长、变形,像无数妖魔在狂欢。供桌上的纸钱、纸元宝被狂风卷起,打着旋儿满屋乱飞,如同白色的、不祥的雪片。劣质的香烛气味被这股阴风一冲,竟诡异地消散了大半,只剩下那越来越浓的、令人窒息的土腥和霉烂味。

郑鑫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刺骨的阴风冻得一哆嗦,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他惊恐万状地抬起头,望向门口——

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矗立在门框的阴影里。

那不是老吴头!

那人身形异常高大瘦削,几乎顶到了低矮的门框。他穿着一件样式极其古怪、早已朽烂不堪的深色长袍,破洞处露出的不是皮肤,而是一种毫无生气的、泥土般的灰败色泽。脸上……脸上没有任何五官!只有一片模糊不清、不断缓慢蠕动着的阴影,仿佛覆盖着一层流动的、粘稠的浓雾。一股远比阴风更甚的、冰寒刺骨的绝望气息,如同有形的潮水,从他身上汹涌澎湃地弥漫开来,瞬间淹没了整个灵堂,空气都仿佛被冻结了。

郑鑫的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身体完全僵住,连呼吸都停滞了,只能瞪大双眼,死死盯着门口那个恐怖的存在。

就在这时——

“叮铃…当啷…”

棺材里,那事先约定好的铃铛声,竟然在此时突兀地、微弱地响了两下!声音在死寂和狂风的呜咽中,显得格外清晰,又格外诡异。

郑鑫浑身一个激灵,如同被电流击中!是老吴头!这老东西,外面天翻地覆了,他竟然还在按“剧本”走!这铃声如同催命符!

“呃…啊…” 棺材里紧接着传来一声刻意拉长的、嘶哑的呻吟,模仿着传说中的鬼哭,在这极度恐怖的气氛下,显得无比滑稽和不合时宜。

门口那个高大的无面身影,似乎微微动了一下。那片覆盖在脸部的蠕动阴影,仿佛转向了棺材的方向。一个冰冷、空洞、没有丝毫人类情绪起伏的声音,如同生锈的铁片摩擦,直接在郑鑫的脑海里响起,震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时辰…到了?该…我…上场了?”

话音未落,那高大的身影动了!他并非行走,而是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完全违背物理规律的姿态,毫无声息地“滑”入了屋内,径直“飘”向那口薄皮柳木棺材!所过之处,地面仿佛凝结了一层肉眼可见的惨白寒霜。

“起——来——吧——” 那冰冷空洞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砸在郑鑫的心上。

随着这声呼唤,虚掩的棺材盖,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掀开,“哐当”一声砸落在地!声音在死寂的灵堂里如同惊雷。

棺材里,老吴头穿着那身临时拼凑的、皱巴巴的“寿衣”,脸上涂着厚厚一层惨白的劣质粉底,两颊还用劣质的红纸抹了两团滑稽的“红晕”。他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弄懵了,剧本里没这一出啊!他正按照计划,僵硬地、慢吞吞地试图坐起来,嘴里还含混不清地念叨着:“…怨…气…不散…吾…归…来…呃?!”

他浑浊的眼睛,终于聚焦在棺材旁那个高大、散发着无尽寒意的无面身影上。当看清那不断蠕动的面部阴影和对方身上那股绝非人间的恐怖气息时,老吴头脸上那刻意涂抹的“红晕”瞬间褪尽,只剩下死人般的惨白。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被掐断了脖子的鸡似的“嗬”声,浑浊的眼珠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暴凸出来,几乎要挣脱眼眶的束缚。他全身筛糠般抖成一团,牙齿疯狂地磕碰着,发出“咯咯咯”的脆响。

“你…你…你是谁?!” 老吴头的声音扭曲变调,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惊骇。

那高大的无面身影微微俯身,覆盖着蠕动阴影的“脸”凑近了老吴头那张涂满白粉、因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老脸。冰冷空洞的声音带着一丝令人骨髓冻结的、残忍的玩味,如同毒蛇吐信:

“戏…演得不错。这身…行头,穿着…可还舒服?” 它那没有五官的“脸”似乎在审视老吴头可笑的装扮,“怨气?…冲了风水?…耽误拆迁?” 每一个词都像冰锥,狠狠刺穿老吴头精心编织的谎言。

老吴头彻底崩溃了。他像一滩烂泥般瘫在棺材里,连坐直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涕泪横流,脸上的白粉被冲刷出几道污浊的沟壑,语无伦次地哭嚎起来,声音尖利得如同鬼叫:“饶命!大仙饶命啊!我…我错了!我该死!我就是个老废物!我骗人!我装死!我贪财!我该死啊!饶了我吧!饶了我这条贱命吧!我…我…我把钱全给您!全给您!” 他抖得不成样子,手胡乱地在寿衣口袋里掏摸,抓出一把皱巴巴的钞票,又抖落了一地。

那无面身影沉默着。灵堂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烛火疯狂摇曳的“噗噗”声和老吴头牙齿打颤的“咯咯”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发疯的恐怖乐章。

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宣判般的森然:

“阴司…正缺…你这样的…名角儿。” 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寒冰,砸在地上,“这身…戏服,就穿着…去吧。去…下面…演个够!”

“不——!!!” 老吴头发出最后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充满了无边的绝望和悔恨。他猛地想从棺材里爬出来,手脚并用,状若疯癫。

然而,晚了。

那高大身影缓缓伸出一只“手”——那根本不能称之为手!更像是一截覆盖着粘稠湿冷泥土、勉强维持着人形的枯槁之物!它无声无息地探出,没有碰到老吴头的身体,却仿佛抓住了某种无形的东西。一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土腥味瞬间爆发出来,盖过了所有香烛油漆的味道。

就在郑鑫惊恐到几乎失焦的视线中,他看到了此生无法磨灭的景象:老吴头那涂着惨白粉底、涕泪横流的脸上,瞬间失去了所有活人的生气,眼神变得空洞而呆滞,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他的身体不再挣扎,而是像一具真正的木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以一种极其僵硬、完全违背常理的姿势,直挺挺地从棺材里“立”了起来!双脚甚至没有沾地!

紧接着,在郑鑫绝望的注视下,那个高大无面的身影,如同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地“滑”向门外浓得化不开的黑暗。而被它“牵引”着的老吴头,也保持着那种双脚离地、直挺挺的诡异姿态,如同一个被线操纵的提线木偶,僵硬地、毫无重量地“飘”在它身后。一人一“影”,迅速地没入了门外那片无边无际、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之中,没有留下任何脚步声。

就在他们消失的刹那,那扇被撞开的破门,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带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小屋簌簌落灰。

狂风,毫无征兆地停了。

满屋飞舞的纸钱、纸元宝失去了托举的力量,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覆盖在地面、供桌和那口空了的薄皮棺材上,像下了一场诡异的雪。神龛前,那两根粗大的白蜡烛,烛火在剧烈地跳动了几下之后,“噗”地一声,彻底熄灭了。

最后一点光源消失。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死寂,瞬间吞没了小屋,也吞没了瘫软在地、如同被抽去骨头的郑鑫。他瘫在冰冷的地上,身体像打摆子一样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他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刚才那恐怖的一幕,如同烧红的烙铁,一遍又一遍、无比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他的脑海里:那无面的阴影、那直挺挺飘走的身影、老吴头最后那张彻底失去灵魂、只剩下无边恐惧的空洞脸庞…还有那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来自地底深处的土腥和腐朽的气息,依然顽固地弥漫在空气中,钻进他的鼻腔,扼住他的咽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一个世纪。窗外远处城市霓虹那点微弱的光污染,终于艰难地透过蒙尘的窗玻璃,在屋内投下一点模糊的轮廓。

郑鑫像一具被遗忘的破布偶,瘫在冰冷的地上,身体依旧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土腥味,刺激着他脆弱的神经。冷汗早已浸透了他身上那件滑稽又肮脏的白麻孝服,冰冷的布料紧贴着皮肤,寒意刺骨。他挣扎着,用尽全身残存的一丝力气,手脚并用地爬到墙边,后背死死抵住冰冷粗糙的墙面,仿佛这样能汲取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安全感。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吸气,都感觉那股浓烈的地底腥腐味往肺里钻得更深。

他的目光,像被无形的磁石吸引,无法控制地投向屋子中央。

那口粗糙的薄皮柳木棺材,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具沉默而巨大的怪兽尸体。棺材盖被掀翻在地,里面空空荡荡,只留下一个幽深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洞。供桌上的香炉倒了,劣质的香灰撒得到处都是,和飘落的纸钱混在一起,一片狼藉。两根粗大的白蜡烛,只剩下两滩凝固的、浑浊的蜡泪。

郑鑫的视线,最终死死地钉在了棺材的内壁上。

就在老吴头刚才躺过的地方,在棺材内壁那粗糙的、没有刷漆的原木上,赫然印着一个清晰无比的痕迹!

那是一个手印。

一个由某种粘稠、漆黑、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物质构成的手印!边缘带着一种被强力挤压、灼烧过的焦糊痕迹。五指张开,指节扭曲,每一个细节都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绝望和冰冷,仿佛烙印上去的诅咒。

郑鑫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一股比刚才目睹老吴头被带走时更深的寒意,如同冰水混合着无数细小的针,瞬间灌满了他的四肢百骸,冻僵了他的血液,扼住了他的呼吸。他认得那种黑色!那种粘稠、污秽、散发着无尽阴寒与死亡气息的漆黑!它来自那个无面的、带走老吴头的身影!

“呃…呃…” 他想尖叫,喉咙却像是被那双漆黑的“手”死死扼住,只能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他猛地用那只没有沾到任何东西的左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指甲深深陷入脸颊的皮肉里,身体蜷缩成一团,抖得更加厉害。巨大的恐惧如同实质的巨石,将他死死压在地上,动弹不得。那漆黑的掌印,如同一个无声的、冰冷的宣告,烙印在棺材上,也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灵魂深处。

黑暗的小屋里,只剩下一个被彻底摧毁了意志的人,蜷缩在墙角,在无边无际的恐惧中,无声地剧烈颤抖。窗外,城市遥远而冷漠的霓虹依旧闪烁,映照着一个刚刚被某种不可名状之物彻底撕碎、又仓促缝合的、荒谬而冰冷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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