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
长着猫耳的少女水潭边,一边浣足时,一边看话本子。
灵鱼悠哉游哉游动,忽现云幕呈现画卷。
只见人间漫起墨色云霭,层层叠叠如被揉皱的宣纸。
少女露出小虎牙,发出一声:“喵?”
她身后系着粉绸蝴蝶结的猫尾巴,正随着动作不断摇摆。
“怎么又有不乖的试验品啦?”
话音未落,她抽出幽冥血月镰,眼见就要跳下灵池。
“猫灵。”寒声自云间落下。
来者身披炽金长袍,九只金乌图腾在衣摆展翅欲飞。
男子周身浮着淡金光晕,每一步都似踏碎万顷日。
“此乃本座管辖的小世界,无需你来插手。”
猫灵歪头,收起镰刀:“好叭~”
少女蹦跳着转身时,与他擦肩而过,突然停住步伐。
声线变得低沉,不复之前的天真:“日曜,从那么多攻略者里,挑出来现在这个蠢女人……你一定废了很大的力气吧?”
日曜天尊依旧垂眸而立,神色淡漠。
猫灵面无表情:“我有必要提醒你,上一个01号管理员背叛的下场,你还记得吧?”
日曜终于抬起眸子:“猫灵,你为何帮本座?”
猫灵又恢复少女的声线,尾巴一甩一甩:“我不是帮你喵~只是比起之前那个嘴臭的01号,我还是更喜欢你这只大冰块喵~”
猫灵的猫耳晃了晃:“不过,若你不清除坏掉蛀虫的话~下一次,我就要亲自动手了喵~”
少女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只留下,日曜天尊沉默地看向水幕。
许久后,他从神界下凡,跳入了云间。
*
整个桃花林,一夕之间全数枯萎。
焦黑灰烬的大地,不断燃烧的魔火,天地犹如死一般的寂静。
一袭绯袍的南山烬,再度化形成红狐狸时,它红毛烧到半焦,几根尾巴也变得蔫吧。
它骂骂咧咧道:“本君为了你这破雷劫,尾巴都断了三根!你得赔本君!”
叶惊鸿缓缓从天而降。
此刻,他强健的身躯,犹如一柄淬炼的绝世宝剑,正散发着丝丝雷电。
随着一口绵长的呼吸,他将修为压制到大乘期的巅峰,身上的黑鳞也渐渐隐去。
叶惊鸿闭着眼,语调平静:“要本尊赔你什么?”
“喊二哥!你得赔我好酒!”六尾灵狐愤愤不平地扫着尾巴。
叶惊鸿的雷劫也太变态了,不过才帮他挺了一道,炸没了它三根尾巴。
“好二哥,好酒给你管够。”
叶惊鸿重新缓缓睁眼,面上依然笑意盈盈的。
南山烬抬头望一眼,雷劫淬炼之后,浑身威压的叶惊鸿。
它不太高兴地转身,小声嘟囔地跑远:“真他娘的变态,强到变态!”
南山烬心想,这世间估计还没有谁,真得能伤了叶惊鸿。
雷云缓缓散开,天空恢复清澈的蓝色。
叶惊鸿换回一袭墨竹白袍。
杀完人以后,他一脸神清气爽地往回走。
手上还拿着一只彩色的布老虎,画得好似小猫一样。
叶惊鸿含笑瞧着小老虎,衣衣被他锁在屋子里,估计又要闹小脾气了。
所以,在杀宋依依之前,他特意绕了个远路。
在集市上买了好几样有趣的小玩意,等到回家专门哄她开心。
他却在桃林的尽头处,停住了步伐。
一袭繁复精致华袍的叶莲衣,悬坐在枯萎的桃花树上。
她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叶惊鸿。
叶惊鸿神情错愕:“衣衣,你怎么出来了?”
叶莲衣的声音很平静:“怎么了,你害怕我出来?”
叶惊鸿心中一咯噔,莫名生出不详预感。
他尽量放柔声音道:“衣衣担心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衣衣,你瞧,师尊给你买了什么……”
叶莲衣将一颗漆黑的天目珠子,随意一丢,滚在叶惊鸿的靴子边。
叶惊鸿的声音顿时卡住。
两人之间,变得压抑沉默。
这种寂静,反而比争吵更为可怕。
叶惊鸿的笑容变得僵硬,他解释道:“衣衣……我和叶拂衣之间,真得没有什么。”
“我知道。”叶莲衣语气平静道。
她当然知道,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叶惊鸿和叶拂衣之间,从来都没有什么。
“无论是叶莲衣,还是叶拂衣,对你而言,都是你姐姐叶拂的替代品。”
“你的眼底,从来都没有过真正的我。”
叶惊鸿着急了,急忙辩解道:“衣衣,不是你想的这样……”
“闭嘴!”叶莲衣怒声咆哮。
她这一声竟然都破音了,连同声带都嘶哑了。
叶莲衣的胸口不断起伏着,强行平息胸口的怒火。
她的声音冷得像是寒冰:“勿生魔尊,我没让你说话,你不准插嘴。”
叶惊鸿张口欲言,看到她激动得神色,只能保持缄默。
之前灼灼其华的桃树,因为魔气萦绕枯萎。
叶莲衣坐在桃树上,她极为少见地戴上满头珠翠首饰,在无尽枯萎的桃林里,显得格外亮眼。
叶莲衣从满头珠钗中,缓缓拔出一根金凤挂珠钗。
“你将我从莲湖带回来,是因为我长得像叶拂?”
叶惊鸿艰难地吐出:“是,但是衣衣后来……”
“闭嘴!”
叶莲衣毫不留情地,将那根发钗,恶狠狠掷到叶惊鸿的身上。
“铛”的一声脆响,掉落在焦土。
叶莲衣又缓缓摘下来一根珐琅彩莲花簪。
她语气淡漠道:“你们也躺过一个被窝,抱在一起睡过,是吗?”
“衣衣,那会我年纪还小……等到我一百岁来岁,姐姐就和我保持距离了……”
叶惊鸿面上再也不见之前的轻松惬意,整个身体都变得极为紧绷。
“所以,你才会偷了她的衣裳,在无数个蜕鳞的深夜嗅着她味道,幻想着是抱着她睡,对吗?”
叶惊鸿陷入了寂静,犹如死一般的寂静。
叶莲衣重重地冷笑一声。
她就说呢,之前叶惊鸿让她念得那个破词,原来写得是他自个。
她想起来那个醉酒的夜晚。
第一次见到蜕鳞的叶惊鸿,他抱着叶拂的旧罗裙,疯狂嗅着她的味道,沙哑低喘喊着“姐姐”的模样。
叶莲衣突然气不打一处来。
她语气尖锐:“哦,怪不得呢……你睡觉都不肯摘那个玛瑙银雕的破戒指呢,原来那是你俩的定情信物啊。”
叶惊鸿喉结一滚,声音发颤:“衣衣,那不是定情信物,是姐姐送我的生辰礼。”
“谁生辰礼送人戒指啊?还给你戴到无名指啊?”
叶惊鸿脸色惨白一片:“衣衣,这戒指是我自个套的。”
“自个套,那你的罪过就更大了!!”
叶莲衣胸口不断起伏着。
戒指戴到无名是什么意思,肖瑶都告诉过她了。
叶惊鸿竟然将叶拂送得戒指戴到了无名指。
他每次杀人前,会习惯性地亲吻那枚玛瑙银雕的戒指。
叶莲衣微微张嘴,大口大口得喘着粗气,竟然像是随时都快断气。
叶惊鸿见她情绪太过激动,紧张地急忙跨步上前。
“衣衣,你冷静一点……先把呼吸喘匀了……”
叶莲衣又拔下一根桃花流苏发簪,狠狠地砸向叶惊鸿:“你不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