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红姑立刻去后院厢房,把木头挪到最隐蔽的后山山洞!多派两个信得过的兄弟守着!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苏月禾语速极快,条理分明,“前院所有护卫,刀出鞘,弓上弦!给我守住二门!没有我和庄主的命令,一只苍蝇也不许放进来!告诉他们,若有人敢硬闯——格杀勿论!”
“是!”陈平领命,眼中凶光毕露,转身大步离去。
苏明远看着女儿瞬间爆发出的、如同母狮护崽般的凌厉气势,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激赏。他用力一点头:“好!爹去会会那两条恶犬!”老人挺直了微微佝偻的脊背,眼中再无半分商贾的圆滑,只剩下属于父亲和长辈的决绝与守护。
竹溪庄园前厅,气氛凝重得如同冻结。
赵德海一身华贵的锦缎袍子,头戴金冠,腰间挂着价值不菲的玉佩,脸上堆着虚假的关切笑容,手里还假惺惺地捧着一个装潢精美的礼盒。
他身边站着章太守府上的管家钱福,一个身材微胖、面容白净、眼神却透着精明的中年人,脸上同样挂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两人身后,站着七八个孔武有力、眼神不善的劲装护卫,腰间鼓鼓囊囊,显然藏着兵刃。
苏明远独自一人坐在主位上,慢条斯理地品着茶,眼皮都没抬一下。
“哎呀呀,苏掌柜的!”赵德海假笑着开口,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亲热,“听闻韩庄主和苏夫人前几日在码头遭遇不幸,真是天降横祸啊!小侄闻之心痛不已,章大人也是万分关切,特意命钱管家随我一同前来探望!这是章大人府上珍藏的百年老山参,最是滋补元气,给韩庄主补补身子!” 他说着,示意钱福将礼盒奉上。
钱福脸上堆笑,将礼盒放在苏明远旁边的茶几上:“苏掌柜的,章大人公务繁忙,实在抽不开身,特命小人代为问候。韩庄主和苏夫人吉人天相,定能逢凶化吉。”
苏明远放下茶盏,抬起眼皮,浑浊的老眼淡淡地扫过赵德海那张虚伪的脸和钱福谄媚的笑容,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多谢赵掌柜的和章大人挂心。小女和女婿遭此大难,能捡回一条命,已是祖宗保佑。牧野伤势过重,至今昏迷不醒。小女悲痛过度,也卧床不起。老朽心力交瘁,庄园已闭门谢客多日,实在不便待客。二位的好意,心领了。这山参……太过贵重,还请带回吧。” 他轻轻一推那礼盒,态度疏离而冷淡,带着明显的逐客之意。
赵德海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他强忍着怒气,干笑两声:“苏掌柜的这是哪里话?同在一城,守望相助是应该的!韩庄主昏迷不醒,苏夫人又……唉,竹溪庄园这么大摊子,苏老庄主一人支撑,何其辛苦?小侄不才,济世堂倒还有些人手和药材,若苏掌柜的不嫌弃,小侄愿……”
“不必了。”苏明远直接打断他,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竹溪庄园虽小,还撑得住。不劳赵掌柜的费心。”
赵德海脸上的假笑终于挂不住了,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他看了一眼钱福。
钱福会意,上前一步,脸上笑容不变,语气却带上了几分官府的威压:“苏掌柜的,您的心情,章大人能理解。只是这码头爆炸,动静不小,还死了人,毕竟是发生在玉州府地界上的大事。章大人身为父母官,总要给百姓一个交代。听闻当日有不明身份的贼人袭击,韩庄主更是身负重伤……这贼人身份,庄园内可有什么线索?是否需要府衙派人协助查办?毕竟,捉拿凶徒,维护一方安宁,也是府衙的职责所在嘛!”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和试探!以查案为名,行搜查之实!一旦让他们的人进了庄园,看到韩牧野和苏月禾的真实状况,甚至找到木头……后果不堪设想!
苏明远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甚至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悲愤:“线索?哼!老夫只知道,是有人看我竹溪庄园不顺眼,想要赶尽杀绝!至于贼人是谁?钱管家,这玉州府的地界上,谁最有动机,谁最有能力做出这等无法无天之事,想必章大人心中……比老夫更清楚!查案?就不劳府衙费心了!老夫只求一个清静!送客!”
最后两个字,苏明远猛地提高了音量,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同时,厅外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和甲胄摩擦的铿锵之声!只见陈平带着七八个手持钢刀、眼神冰冷的护卫,如同门神般堵在了前厅门口!刀刃出鞘半寸,寒光凛冽!一股肃杀之气瞬间弥漫开来!
赵德海和钱福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们没想到苏明远这个平日里看起来一团和气的老秀才,此刻竟如此强硬!这些护卫身上散发出的,分明是见过血的悍卒气息!
“苏明远!你这是什么意思?!”赵德海终于撕下了伪装,厉声喝道,“本掌柜的好心好意来探病,你竟敢如此无礼!还私藏甲兵,是想反了天吗?!”
“反了天?”苏明远冷笑一声,缓缓站起身,浑浊的老眼直视赵德海,竟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赵掌柜的,帽子扣得可真大!我竹溪庄园护卫家宅,何错之有?倒是你,带着太守府的人,领着这么多凶神恶煞的打手,闯我庄园,是何居心?!莫非真当我苏家无人,任人宰割不成?!”
“你!”赵德海被噎得说不出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钱福眼见事态要失控,连忙打圆场:“苏老庄主息怒!赵东家也是一片好意,言语冲撞之处,还望海涵。既然庄主和夫人需要静养,那我等就不打扰了。只是这案子……”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深意,“章大人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竹溪庄园一个交代!告辞!”
他说完,拉了拉脸色铁青的赵德海,两人带着护卫,悻悻然地转身离去。只是钱福在跨出门槛前,目光极其隐晦地、如同毒蛇般扫过前厅通往内院的月亮门,嘴角勾起一丝阴冷的弧度。
看着赵德海等人狼狈离去的背影,苏明远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后背的冷汗早已浸透了内衫。他疲惫地坐回椅子上,对陈平挥挥手:“加强戒备!尤其是后园!”
“是!”陈平领命,眼神狠厉。
苏月禾并未如她所言卧床不起。她此刻正身处庄园最深处一间极其隐蔽的山洞暗室。室内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和淡淡的血腥气。
木头依旧昏迷着,躺在一张简陋的板床上,脸色苍白,呼吸微弱,但高烧已经退了,只是伤势沉重,恢复缓慢。红姑守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额头。
苏月禾坐在一张小凳上,面前摊开着一张玉州府的详细舆图。她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最终停在济世堂的位置和太守府的位置,指尖冰冷。
“夫人!”暗室入口处传来陈平刻意压低的声音,“人打发走了!赵德海和太守府的管家钱福一起来的!被老庄主硬顶了回去!那钱福临走时,眼神很不对劲!属下担心……”
苏月禾眼中寒光一闪:“担心他们狗急跳墙,今晚就动手?”
“是!”陈平的声音带着凝重,“前院兄弟们已经刀出鞘弓上弦了!但……对方若动用官府力量,或者派大批好手强攻,我们恐怕……”
苏月禾沉默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王爷的车驾最快也要明日傍晚才能到!这最后一天一夜,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告诉兄弟们,死守!”苏月禾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守到王爷回来!守到天亮!告诉所有人,王爷已在路上!援兵即至!此战,关乎竹溪存亡!关乎血仇得报!后退者,死!”
“是!”陈平的声音带着一股悲壮的狠劲!
就在这时——
“砰!砰砰砰!”
庄园前院方向,骤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如同擂鼓般的砸门声!紧接着,是无数嚣张的吼叫和兵刃出鞘的刺耳摩擦声!
“开门!官府查案!捉拿凶犯!”
“再不开门,以谋反论处!格杀勿论!”
钱福那尖利阴冷的声音,如同夜枭的啼哭,刺破了庄园的死寂!
来了!果然来了!而且直接动用了“官府”的名义!这是要撕破脸皮,赶尽杀绝!
暗室内的空气瞬间凝固!红姑吓得脸色煞白,紧紧捂住了嘴。木头在昏迷中似乎也感受到了危险,眉头痛苦地皱起。
苏月禾猛地站起身!眼中再无半分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