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的手自然地环住她的腰,掌心贴在她单薄的睡袍上,带来一阵温热。
“面要糊了。”她闷声说。
陆沉笑着吻了吻她的发顶,回到灶台前。
时欢看着他将面条捞进碗里。
煎蛋的形状也比上次圆润许多,边缘金黄酥脆,没有焦黑。
“进步不小。”她忍不住调侃。
陆沉得意地挑眉,将碗递给她:“尝尝?”
时欢接过筷子,夹起一绺面条。
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味道却意外地好。
“好吃吗?”陆沉盯着她的表情,像个等待表扬的学生。
时欢没回答,只是踮起脚,吻了吻他的嘴角。
这个吻很轻,像一片雪花落在皮肤上,转瞬即逝,却让陆沉的眼神瞬间暗了下来。
“再来一口。”他低声诱哄,手指已经插入她脑后的发丝。
时欢笑着躲开,端着面碗走向客厅。
陆沉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身上的睡袍随着步伐摆动,偶尔露出若隐若现的曲线。
她在餐桌前坐下,拍了拍身边的椅子。
“坐下吃啊。”
陆沉没动,只是站在她面前,目光深沉地看着她。
时欢夹起一筷子面,挑衅般朝他晃了晃:“不吃我全吃完了。”
下一秒,她就被拦腰抱起,面碗被稳稳地放在桌上。
陆沉将她放在自己腿上,下巴搁在她肩窝:“你喂我。”
时欢真的挑起面条送到他嘴边。
陆沉张嘴含住,却故意连筷子尖都咬住不放。
他的眼睛在暖黄灯光下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湖水,倒映着她小小的影子。
“你...”时欢刚开口,就被他封住了唇。
面条的咸香在唇齿间蔓延,陆沉的手从裙摆下摆探入,掌心灼热的温度让她浑身一颤。
面碗被推远,筷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这个小小的厨房里,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只剩下两个依偎的身影,和一碗渐渐凉掉的面。
厨房的灯光将两人的剪影投在窗帘上。
窗外,一轮满月悬在槐树梢头,照亮了树下那个如雕塑般静止的身影。
卫远已经在这里站了九个小时。
从下午一点,到现在十点,他脚边的烟头已经堆如小山。
树下落叶沙沙,一只夜鸦低低掠过,爪尖勾落一片槐叶,正正掉在他肩头,像句未出口的嘲讽。
他却恍若未觉。
上午接到云栖府出事的消息时,他正在城南处理一笔账目。
等他赶到时,只看到警车围住的别墅,和远处陆沉揽着时欢上车的背影。
她看上去,脸色苍白得像纸。
卫远一路跟着他们回到这里,然后就像个可悲的偷窥狂一样,站在这里看着那扇窗。
灯又亮了。
这次是厨房。
卫远眯起眼,隐约能看到两个模糊的人影在暖黄的光晕中移动。
某种灼热的东西在他胸腔里疯长。
现在这东西正随着楼上厨房传来的隐约笑声而扭曲变形,像条毒蛇啃噬着他的内脏。
灯光将两个交叠的人影勾勒得清晰可见。
他别过脸,后槽牙咬得发酸。
不远处的黑色越野车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那是陆沉的车,停在单元门正前方,驾驶座门把手上还挂着从时欢那里顺过来的挂件。
卫远认得那个粉色的小兔子,时隔大半年后他们俩第一次见面时,他曾见过它挂在她的包上。
时欢离开义安城那天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
灯光照在她冷漠的侧脸上:“卫远,我不喜欢你,我只是在利用你。”
她的声音很轻,却比任何刀刃都锋利。
“就算这样,我也不会喜欢你......”
她不知道,当时他的兜里,还攥着两张去深圳的火车票。
可那个倒在地上的人,改变了他们的命运轨迹。
树梢突然扑簌簌响动,一只夜鸟突然飞走了。
卫远回过神来时,发现六楼的灯再次熄灭。
这次黑暗持续了很久,久到他眼睛发涩。
他知道自己该走了,明天码头还有批货要交接。
司砚修最近让他听从司南城的安排,虽然他住院了,但命令不变。
可双腿像生了根,无法从这片能看见她窗户的土地上离开。
十二岁那年的冬天特别冷。
卫远蹲在结冰的路沿上,手背上还留着上午打架时的擦伤。
义安城老旧的居民区在暮色中显得格外灰暗,就像他过去三个月的人生——父母车祸双亡,被接到这个北方小城跟素未谋面的奶奶生活。
所有积压的愤怒与不解,最终都化作拳头砸向每一个嘲笑他“没爹没娘”的人。
“喂,你要不要吃糖?”
声音清亮得像冰棱碎裂。
卫远抬头,看到一个扎马尾辫的小女孩蹲在他面前,掌心托着一颗包装纸已经揉皱的粉色水果糖。
夕阳从她背后照过来,照在她毛茸茸的碎发上,照在她掌心的糖纸上。
他愣了很久。
没人敢靠近满身是伤的他,更别说主动搭话。
“快拿着呀,”小女孩往前递了递。
卫远鬼使神差地接过。
糖纸黏糊糊的,剥开时拉出透明的糖丝。
水果糖已经有些变形,但甜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他鼻腔突然发酸。
这是父母走后,第一次有人给他甜的东西。
“你...”他嗓子哑得厉害,“为什么不笑?”
其他小孩给他东西时总是带着恶作剧的笑,等着看他被捉弄的狼狈样。
可眼前这个女孩面无表情,黑葡萄似的眼睛里什么情绪都没有。
小女孩歪了歪头:“为什么要笑?”
阳光穿过她耳际的碎发,在脸颊投下细小的阴影。
卫远第一次发现,原来有人不用笑也可以这么...可爱。
“我叫叶时欢。”她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你以后别打架了,我听隔壁张婆婆说总生气的人会短命。”
没等他回答,小女孩已经跑开了,马尾辫在脑后一跳一跳,消失在巷子尽头。
卫远把糖纸展平夹在课本里,那晚第一次没跟奶奶顶嘴。
第二天放学,他鬼使神差绕路经过她的学校。
远远看到几个高年级学生围住一个瘦小的身影,推搡间,那个熟悉的马尾辫一晃,重重摔在结冰的地面上。
“没爹的野种!”领头的男孩边骂边去扯她的书包,“你是不是跟你妈一样,也是个精神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