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瞬间被揪起，心疼与内疚如潮水般涌来，让关朔几乎窒息。
他拧紧眉心深深凝视着黎乔，哑然张了张嘴，又去握他的手：“我不是李七啊，黎乔，”
黎乔甩开他的手：“你不是吗？那你放我回家吧。”
关朔神色一顿，垂下眼帘，又启动车子，声音闷得像裹进木箱里：“你想家了我可以陪你回去。”
黎乔：“你就是不肯放过我，你等着吧，我非要弄死白洛铭。”
关朔：“你弄吧，我替你收尸。”
黎乔一口气提不上来：“你…你有没有良心啊你？”
关朔：“男人不狠，地位不稳。”
这话是真耳熟，听着也是真难受。
黎乔气结当场。
关朔：“一会你去给洛洛送饭，别乱跑，我去警局做个笔录，然后回来接你。”
洛洛，洛洛的听的真烦。
黎乔：“我可不伺候他。”
关朔：“对，你只能伺候我。”
就不应该跟他废话，黎乔气呼呼别过头去。
关朔点开车内蓝牙，里面正播放着“第三人称”，音乐嘈杂，时不时还夹杂着别人聊天的声音。
黎乔听了一会：“我唱的？”
关朔却问了一句和这不相干的话：“为什么不留在国外发展？”
黎乔随口回答：“我妈不让。”
关朔轻慢地呵了一声：“谁真话会掉块头？”
黎乔：“我没上进心行了吧。”
关朔：“那你跟乔安娜又是怎么回事？”
黎乔不耐地皱起眉毛：“干你什么事，开你的车得了。”
关朔这会没和他计较，语气依旧是不咸不淡：“你每次反应都挺大，我后来琢磨了一下……你被绿了。”
关朔就是有如此好本事，让黎乔重新建构的坚硬铠甲，那样轻易地，再一次破防。
要不是系着安全带，而且这个车还在行驶中，他真恨不得跳起来打爆关朔的头：“你闭嘴吧你，你是不是有病啊整天揣测别人？你怎么不去电台报道当八卦记者啊你神经病！”
关朔笑了两声：“恼羞成怒？看来我说中了。我就是好奇，谁还能把你绿了？”
黎乔简直气急败坏：“去你的吧。”
关朔：“不说算了，改天我问问乔安娜好了。”
黎乔鼻子都快气歪了：“你怎么对别人家隐私那么感兴趣，你心里变态吧你。”
关朔悠闲地把歌切到那首陨落行星：“我问禹一鸣吧，他肯定知道的。”
黎乔磨碎了牙，横道：“李七，你满意了？”
关朔扭头神色复杂地看了黎乔一眼，那个啊～字拐了个弯落入黎乔耳中，怎么听怎么有股奚落的味道。他挖苦：“所以乔安娜绿你也是待你好，林森利用你也是待你好？还有那个什么破盆盆碗碗的？”
这人怎么这么斤斤计较啊？
黎乔挖苦回去：“至少分手的时候人家没要掐死我。”
车内忽然陷入沉默，只有顾漫瑶绵绵婉转的嗓音吟唱着某段歌词旋律。
半晌，关朔的声音又低又轻，像是融进那段乐音中的对白：“我们没有分手…”
然而黎乔没有听清他说的什么，只是这首歌当初是写给关朔的，就像那首第三人称，也是在唱他和关朔。
他曾那样明白，爱情缥缈如尘烬，
像摊开掌心去迎一片从天而降的雪花，美丽晶莹又脆弱。
风轻轻一吹，它就会飘向远方。
阳光稍稍一照，它会融化，
当冬季结束，它会彻底消失，甚至都无法留下一滴水珠，证明它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可他还是情不自禁，就像关朔站在那里，他就自动变成了那只飞蛾，是光或者火，从未有一刻去认真分辨过。
黎乔垂眸，指尖扫过无名指上那枚戒指，早该在当日珠子断掉那一刻还给关朔，可是他舍不得。
那是关朔爱过他的痕迹，是证物。
这份爱多或少，总归是属于他的，尽管…他也同样送了白洛铭一枚戒指。
关朔把黎乔送上医院大楼，黎乔提防了关朔一路，好在关朔也没再说那些诡谲怪诞的鬼怪之事。
黎乔走进白洛铭所在的病房，把盒饭不客气地甩在桌子上：“吃饭！”
看样子是麻药劲过了，白洛铭眉宇拧成一团，脸部肌肉紧紧绷着，也没心情和黎乔计较，只抬了抬头身体立刻抖动了一下，又趴回去：“阿朔呢？”
黎乔抱起膀子斜倚在桌子一侧：“去警局自首了。”
白洛铭有气无力的声音还裹着讥讽：“替你自首？”
黎乔头一动不动，斜下眼角鄙夷地睨着白洛铭：“你自己找人把自己砍了，你赖这个赖那个的，你真当别人是傻子啊。”
白洛铭轻换几口气才阴阳怪气道：“你倒是真相信你林哥哥啊？”
黎乔：“我只是了解他而已，不过我倒是好奇你给了他什么好处，让他不惜得罪关朔也要陷害我的？”
白洛铭：“没准是你林哥哥为了你孤注一掷呢？”
黎乔哂笑一声：“你做这些事真不怕关朔知道？他那人心眼可小了，知道你这么骗他你小心死无全尸。”
白洛铭那惨白如纸的脸上流露出一抹精光，在这昏暗宁静的氛围下显得尤为诡异：“死无全尸的是我还是你，你想不明白？你跟在关朔身边这么久，就没听说过一点月希的故事？”
月希？好像有点印象，黎乔转过身体来正视白洛铭：“你…”
白洛铭缓缓伸出胳膊拍了拍床边：“我饿了，喂我吃饭。”
人不要脸，那真是天下无敌。
黎乔上下扫了白洛铭几眼，爬到另一张病床上脱掉鞋子，松松枕头，嘴里嘟囔着饿死你，躺下之后没一会就睡着了。
关朔过了将近三个小时才回来，推开门之后一眼便瞧见裹成木乃伊，睡的酣甜的黎乔，白洛铭似乎在等他，面容疲惫却强撑着精神：“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关朔把奶茶从怀里掏出来，瞥了眼桌子上未动的餐盒，压低了声音：“怎么没叫人进来喂你吃饭？”
然后他走近黎乔，坐在他床铺边缘，拿温热的奶茶碰了碰黎乔的额头。
黎乔无意识地挥动手臂，又把身体扭过去背对着关朔。
关朔把奶茶放到一边，起身打开盒饭：“凉了，等早上我再去买，你也睡一会吧。”
白洛铭胸腔那种酸涩感难以言喻，像是一股脑吞进去一百颗黄连，他哑着嗓子开口：“阿朔，你别犯傻了行不行？”
他从未窥见过关朔对谁这样，他也从未见过关朔的那种神情，那种只看着黎乔才会出现的神情。
他没有一刻不想把黎乔碎尸万段，他宁愿关朔一直是那个冰冷孤傲的他，那个冷漠澹然的他，可直到黎乔出现，他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也可以有那千种温柔，万般柔情。
仿佛无论黎乔做错什么，多么触碰他的底线，关朔都可以为他无限延长下限，这令白洛铭恐惧也令他绝望。
他曾只要略施手段，就能让与关朔有亲近关系的人悄然离去，可是他却怎么也赶不走这个黎乔。
关朔戳下黎乔翘起的头发：“这事跟他没关系。”
白洛铭唇角勾起苦笑：“怎么可能没关系呀？如果真的是林森，就和他脱不了关系。”他眸光逐渐冷却：“阿朔，你如果非要包庇他，那我只好去找爷爷，我不会拿你的性命开玩笑，爷爷也不会让一个定时炸弹待在你身边的。”
关朔冷凝着脸，语气严肃：“没有证据不要乱说。”
白洛铭咬下嘴唇，红着眼眶哽咽道：“受伤的是我，这个疤要跟着我一辈子，如果他砍下的是我的头，我现在都不知道在第几层阴曹地府，阿朔你向着他的时候，有想过我的感受吗？他在乎你吗？”
“他从来到这里都没问过一句你受伤了没有，他是林森的人，他是来搅和我们的，你怎么就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明白…”他说到最后整个人已接近失控，握起拳头不顾后背疼痛发泄地捶向床板。
关朔深深地阖下眼睛刚想开口，只见黎乔扑腾一下从床上弹坐而起，瞪着张迷离的眼眸，虚无地注视着前方：“我的翠翠呢？”
关朔拧起眉心：“什么翠翠？”
又他妈打哪来的翠翠？
黎乔顺着声音探向关朔，一脸你为什么在这里我又为什么在这里的茫然模样。
然后又捂住胸口躺下去，闭上眼睛。
关朔几步走过来轻轻拍打黎乔的脸颊：“起来，谁是翠翠？”
黎乔睫毛轻颤几下，眯缝着眼睛好一会，才逐渐恢复清明：“你回来了？”
白洛铭颤颤伸出手抹去泪痕：“做梦都喊别人的名字，真是博情大爱令人佩服。”
他喊谁了？
黎乔左右瞄了瞄，最后目光定格在白洛铭泪眼纵横的脸上，一瞬间乐开了花：“哟，疼哭了？哈哈哈哈我怎么就睡着了哈哈哈哈…”
白洛铭脸皮抽搐着：“你也就幸灾乐祸这点本事了吧你？”
黎乔歪着脑袋笑意不止，低头瞥见了奶茶，满意地拿起来：“算了，原谅你们吵我睡觉了。”
关朔一伸手，黎乔抓着奶茶的姿势顿在空气中，翻着眼皮看关朔：“不是给我的？”
关朔：“谁是翠翠？”
黎乔一脸莫名其妙：“我妈的猫啊，你怎么知道翠翠的？”
关朔把奶茶塞回黎乔手里：“阿姨还养猫呢？”
黎乔插上吸管喝了两口，心情大好：“啊，不过去年上喵星了。”
黎乔吧嗒了两下嘴：“糖放多了，直粘牙。”他看了眼标签不满道：“满糖的不好喝，要三分。”
关朔：“你哪那么多事？”
黎乔慵懒地靠在床头上：“你欠我的。”
白洛铭气不过冷声质问：“阿朔欠你什么了？半夜三更给你去买奶茶，你还挑三拣四不满意？你有没有良心你？”
黎乔：“你不要给我哇哇乱叫，你也欠我的，再多说一句我找人砍死你。”
白洛铭要是站的起来，估计要冲上来甩黎乔两个耳刮子，他哀怨又愤恨地看着关朔：“阿朔，你还说不是他，他自己都承认了。”
黎乔不在意地撇撇嘴：“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我掐指一算你明天可能要上西天，你现在准备准备后事吧你。”
关朔叹气：“你少说两句吧行吗？”
黎乔继续吸着奶茶，悠悠然地摆弄起手机来，那样子不像是在医院，反倒是像在哪位老家的炕头上。
关朔：“明天上午我会安排你转院，这里的医疗设施可能有些欠缺。转院之后，我会请其他医生再给你看看，探讨一下是否有办法将疤痕缩小一些。”
白洛铭轻轻点头：“阿朔，我有点口渴，可以帮我倒杯水吗？”
关朔拿起一次性纸杯，接出半杯温水递到白洛铭嘴边，喂他喝下。
黎乔轻瞥一眼，看他俩卿卿我我简直辣眼睛。
他烦躁地点开手机游戏，发现禹一鸣在线，刚开私聊窗口禹一鸣就拉他进组。
拳打南山敬老院（黎乔）：这么晚不睡？
脚踢北海幼儿园（禹一鸣）：你不也没睡？来两盘？
大禹治水：谁呀？怎么跟你情侣名？
拳打南山敬老院：我是他情夫…
脚踢北海幼儿园：大乔！开麦啊？
大禹治水：哦，大乔啊。
拳打南山敬老院：不太方便…你开吧
黎乔把蓝牙耳机从兜里掏出来带上。
禹一鸣和温逸严的声音在里面响起。
黎乔和温逸严被分到下路，俩人合伙送出8个人头之后，黎乔终于忍不住激情开麦：“大哥你行不行啊你？”
温逸严：“你等我一个大后期。”
黎乔：“我真服了，你怎么比过年的猪都难按？”
禹一鸣哈哈大笑：“是吧，跟他打一路是折磨。”
黎乔：“要死要死，救我啊～救救我～大哥，哥哥，我当不成执法官了”
温逸严：“我们不举报你。”
黎乔捂住额头：“我第一个举报你。”
关朔：“真菜啊！”
黎乔打游戏打的太入迷，关朔什么时候开始看的都不知道，他不服气嚷嚷：“你行你上，少哇哇乱叫。”
关朔把手机拿过来，坐在黎乔旁边开始帮他操作。
温逸严：“我怀疑换人了！”
黎乔：“你还叭叭上了。”
禹一鸣：“真看不出来，关总游戏打的不错呀。”
胜利结算界面，关朔把手机递还到黎乔手里，支起一条眉毛看他：“求求我，我可以考虑带你上王者。”
黎乔恨恨地瞪着眼前的手机：“我才不用。”
关朔笑了笑：“走吗？还是你打算先睡这？”
黎乔琢磨了下：“还有几个小时就天亮了，你明天不是还要办转院吗？就在这睡下吧。”
关朔：“好。”
黎乔拿着手机下了床：“你睡一会吧，我上那打游戏去。”
关朔拍拍床铺：“在这打，别的地方不安全。”
黎乔瞪起眼睛：“你说话又不算数。”
关朔把被子盖好笑道：“我可什么都没说，你自己爱瞎想呢怪谁？”
黎乔坐回床上，打完一盘之后发现关朔呼吸清浅，已经安然地陷入了梦乡。
白洛铭不知什么时候也睡着了，他抬眼望向窗外那一缕晨光，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