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二日,陈从进大军进抵石城,再过五天,就能抵达平州,估摸到十一月初左右,大军就能进驻渝关了。
这个时间段,其实出兵不是个好选择,最好是开春出兵,那时候,草原的牲畜经过了一个冬天,根本没法长途迁移,只要有向导,那是一打一个准。
不过,事想的挺好,奈何敌人不按陈从进的规划来,阿护孤出兵了,陈从进总不能驻军不战,坐视平州被掳掠吧。
大军刚刚抵达石城,渝关守捉将安守圭的报捷文书,便送到陈从进的面前,陈从进展开一看,随即笑容便浮现在脸上。
陈从进对安守圭有些印象,之前出兵奚人奥质部时,此人中规中矩,没看出有什么才华,也没察觉出此人有什么不良之处。
但这一次,从安守圭放下吊篮,救下一些孩童,妇孺,以及守城的细节后,陈从进觉得,此人或许可堪一用。
从双方的伤亡比,再结合文书中奚王阿护孤攻城的细节上来看,阿护孤无心强攻渝关,至少,若是真狠下心打,四万人,打区区不足两千人的渝关,双方的伤亡,不可能就这么点。
安守圭守城,也只能算是中规中矩,既没出什么纰漏,但也没有什么出彩的战术。
真正让陈从进决定重用安守圭的原因,是因为安守圭还能想着,把孩童妇孺救上来,而不是坐视不理。
就算救的数量并不多,但是有这个心,和没有这个心,却是差异甚大。
残暴不仁的勇将,陈从进敢用,但不敢重用,无论是任何人,作为人主,对于残暴的部下,其内心中,必然会起疑,惊惧。
在乱世之中,仁慈是一个坏品德,却又是一个难得的好品德。
陈从进随后写下嘉奖令,连连赞扬安守圭,并将安守圭的战绩,通报全军,言渝关守军大捷,阵亡六十余人,斩首奚兵首级七百余颗。
对于渝关守军,陈从进许下赏格,每人赐钱四贯,绢两匹,有功者,由安守圭记录汇整后,额外加赏。
开门红,对于军心士气有很大的提振作用,因此,陈从进对渝关守军,可以说是赏赐颇厚。
不过,祸福相依,好消息到来的同时,坏消息也如影随形,当初那一大票归顺陈从进的小部落,现在被阿护孤一扫而光,这个场子要是不找回来,将来,哪个部落还敢相信陈大帅的口碑。
陈从进是很希望阿护孤不要跑,双方摆开阵势,面对面,真刀真枪的干一场,打奚人,就怕这帮人藏起来,躲入山中,丛林中,那样搜索起来,才叫费劲。
因此,在抵达石城后,陈从进命骁骑军先行出发,过平州而不入,直抵渝关,一旦发现阿护孤有逃离的迹象,立刻出击,拖延其退兵的速度。
对奚人,陈从进从未想过赶尽杀绝,当然,以眼下的幽州实力,打败奚人不算太难,但想彻底覆灭,那难度就直接飙升了。
因此,这一次北征奚人,打的不仅仅是军事战,更多的,还是政治战。
十月二十七日,大军进抵平州。
齐世北早早的在城外十里处迎接陈大帅的到来。
“大帅,身体安康否?”
一听齐世北的的问话,陈从进有些猝不及防,自己这么年轻,用这个干嘛,他的身体好的不得了,吃什么都香,一躺下就能睡着。
“呵呵,本帅的身子很好,齐刺史身体怎么样?”
齐世北恭敬的说道:“大帅身体康泰,下官也就放心了,下官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
陈从进指了指齐世北,笑道:“齐刺史还是要养养身子,平州的担子不轻啊,可都在你的肩膀上挑着呢。”
齐世北陪陈从进慢慢走,边走边说道:“大帅,四娘子诞下麟子,下官甚是欢喜,只可惜,平州距幽州甚远,探视颇为不便。”
陈从进听着此话,似乎话里有话,不过,陈从进只当没听懂,笑道:“无妨,等此番征讨奚胡事毕,齐刺史可以去幽州一趟嘛。”
齐世北脑中急转,眼神一边看着军卒,一边在心中斟酌着语句,他旁敲侧击,就是想着,能不能调往幽州,如今的幽州,可是政治中心,权力中枢所在。
这时,齐世北心中一动,低声说道:“大帅,以下官之见,各州刺史之职,不可长久握于一人之手,按国朝制,刺史之职三年一任,可以连任一次,但最多也就六年。”
陈从进嗯了一声,示意齐世北继续说。
“可在卢龙镇中,多有刺史常任其位,久而久之,则有尾大不掉之嫌,故,依下官浅见,当循国朝旧制,限刺史任期,三年一迁,五年一调,使其不得在一地深根固蒂,如此,既能防其专权,又能令各州吏治常新,实乃两全之策。”
这事,说起来是简单,可要是变起来,还是有些小麻烦的,俗话说,各国都有各自的国情,同理,在唐末,每个藩镇有每个藩镇的镇情。
卢龙镇基本上,是刺史兼任外镇军的军使,手握财军二权,虽然经过陈从进这几年的整治,所有的刺史,只能主政,不能主军,但是像莫,瀛,涿三州,刺史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
况且眼下正是用兵奚胡的关键时刻,陈从进也不想多生事端,不过,陈从进在齐世北的口中,听出了此人隐含之意,他想去幽州。
于是,陈从进笑道:“齐刺史所言有理,不过,眼下正是用兵之际,此事,等大战结束后,再谈也来的及。”
说完,拍了拍齐世北的肩膀,齐世北看着陈从进那意味深长的笑容,心中大致也明白,大帅听懂了他的意思。
兵贵神速,陈从进抵达平州后,并未入城,依然在军中歇息一夜后,便立刻率军,拔营北上。
打奚部,政治仗很重要,但是打政治仗的前置条件,是要先把奚部的脊梁骨给打断,只有这样,这些奚人才能静下心来,慢慢听着陈大帅画的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