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控制幽州后,首当其冲的,便是杨承荣家眷的处理,杨承荣在诛杀朱有容后,对朱有容的家眷族人,那是赶尽杀绝,整整七十余口人,无论老幼,悉数处死。
正所谓,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杨承荣以残酷手段,杀死前任节帅的家眷,而如今杨承荣死了,其家眷,那是人心惶惶,唯恐陈从进也会效仿杨承荣。
只是,眼下的杨家家眷,犹如案板之鱼肉,只能任人宰割,面对杨家家眷,有部下谏言,将其家眷悉数处死。
这种行为,符合这个时代的惯性,但如此行径,过于残忍,着实不符合陈从进的价值观,陈从进虽在权力之欲下,起兵诛杀杨承荣,但如果真将屠刀挥向老弱,他实在有些下不了手。
不过,倒也不是藩镇每一任换帅,都会诛杀前任节帅的家眷,主要还是上位节帅是用何种手段上位的,有的是节帅暴毙,诸将公推,有的是朝廷任命,一般而言,只有以兵逐杀的情况下,才会对家眷动手。
杨承荣家眷,人数不多,共计二十四人,其中主要是姬妾的数量最多,共有十八人,其中十五人是入幽州后新纳的,只有三人,是杨承荣夺位后,从蓟州迁移过来的,另有正妻赵氏,杨承荣生子二人,女三人。
对新纳的十五名姬妾,陈从进将其悉数赐予部将,赵氏和另有三名姬妾,及其子女,陈从进思虑再三,决定将这男女七人,迁至妫州,授予田地,自食其力。
不过,陈从进虽然心软,放过了杨承荣的家眷,但是陈从进还是决定,严命地方官吏,密切监视。
而陈从进如此举动,雄平都的部将倒没什么异议,至于节度府的文人佐官,倒是安心了些。
而在刘世全等人的心中,却是有些异样,在静塞军诸将看来,以陈从进这种胆大包天的武夫,居然会不杀家眷,真是又残暴又好心肠,着实是让他们有些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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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从进在接受了诸将的参拜后,随即决定上书朝廷,自请卢龙节度留后。
而这是陈从进第一次上书朝廷,对奏疏的格式,说实在的,那陈从进是一窍不通,但再怎么不懂,陈从进也是知道,这自请留后的奏疏肯定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解决的。
不过,陈从进不懂,幽州节度衙府的官吏可是很懂的,比如,已经替李茂勋,朱有容还有杨承荣三人,连续写了三封自请留后奏疏的幽州判官,范学俊。
这几年,幽州城头变幻大王旗,期间城中也有过混战,但是死的大部分皆是大将,军校以及军卒,其中,节度下的佐官基本无恙。
手下有如此经验丰富之人,陈从进岂会放过,随即下达了坐镇幽州后的第一道命令,命判官范学俊,立刻起草一封奏疏,上表朝廷。
这封奏疏,其核心意思只有一个,那便是幽州屡屡生乱,幸有妫州刺史陈从进,力挽狂澜,如今幽州已定,诸将信服,皆推陈从进为卢龙节度使留后。
而范学俊那是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下笔,新任的陈大帅,那是不宣而战,偷袭入城,袭杀了杨承荣,这事,肯定不能写进去。
要写,只能写杨承荣恶贯满盈,陈大帅无奈兴师,拨乱反正,总而言之,范学俊必须要找出一个,陈从进当这个卢龙节度使,是十分合理的理由。
想了一晚上,随后范学俊提笔而就,其奏疏曰:臣诚惶诚恐,稽首顿首。
昔逆贼杨承荣,军政乖张,编户家资,强掠百姓,其恶之甚,世所罕见。
故,臣伏以兵机尚速,久即计生,威断贵定,疑即变起,乃可伐谋,臣自妫州起兵,顺大河而下,三日而至幽州。
大军以十二月二十九日,除夕当时,臣计掩匿,幸承陛下皇威,一战而诛此首恶,然事起突然,奏报已迟,今大事已定,幽州复归安宁。
今静塞兵众,军心已有所系,诸军将士,感臣披肝沥胆,出生入死之举,三军皆心悦诚服。
今者,幽州初定,市井渐苏,农桑始兴,人心思治,臣虽愚钝,才略素贫,勋劳不举,实不敢贪恋权位,然恐臣居上而无位份,以致卢龙生乱。
诸将咸推,以臣为卢龙节度使留后,以统军政,绥抚地方,伏望圣人俯察臣之愚诚,矜悯幽州之艰难,臣限守藩篱,必称谢天庭,臣,陈从进谨奏。”
次日,一大早,范学俊便携带奏疏,呈递于上,陈从进阅后,觉得此人文才不凡,难怪先前的大帅,都用范学俊写奏疏。
唯一不太好的地方,那就是李茂勋,朱有容,杨承荣三人,其中只有一个朱有容得到朝廷承认。
对范学俊的奏疏,陈从进一字不改,直接派人送往长安,而在陈从进上书的前一天,监军使田仕鞅已经将幽州已定,陈从进控遏幽州的奏疏送往长安。
而在其中,田仕鞅另外附书一封,其书详细的介绍了陈从进的身世,籍贯,以及陈从进从军后的所有履历。
在乾符四年的开端,在卢龙镇中,毫无疑问,陈从进的声名是最为耀眼的,而对当下的陈从进而言,最为重要的,便是要彻底掌控住静塞军,同时观察各州军将,刺史的反应。
只是,陈从进突袭夺占幽州的速度太快,到现在,很多州还没有接收到消息,不过,俗话说得好,祸福相依,在陈从进夺占幽州后的第三天,杨承荣被杀的消息,便传到了蓟州。
此时蓟州刺史,兼任经略军使的是杨承荣之侄杨权恩,不过,杨权恩骤登高位,所依仗者,便是其叔杨承荣。
正所谓相辅相成,杨承荣希望其侄在蓟州,会成为自己的臂助,扩大自己的实力,好能彻底掌控卢龙镇,而杨权恩则是需要借杨承荣身为卢龙镇节度的身份,才能掌控蓟州。
只是令杨权恩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杨承荣这大帅的位置,屁股都还没坐热了,脑袋倒是先掉了,幽州大变,恐惧,便是如今杨权恩的心中,最为直观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