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桌上的茶盏还剩半盏冷透的茉莉香片。陈峰摸了摸腰间的星陨锅,铁柄上还留着吴伯掌心的温度。子时三刻的风穿街过巷,裹着夜市残汤剩骨的腥气,将废铁厂的破招牌吹得咔嗒响——那牌子歪在北墙根,漆皮剥落处露出“青河机修”四个旧字,墙下三寸的砖缝里,青苔被月光浸得发亮。
“我先。”陈峰蹲下身,指尖抠住砖缝。石屑簌簌落进鞋窠,他一较劲,半块碎砖应手而落,露出个黑黢黢的洞——通风口的铁栅栏早锈成了渣,只余几根断刺扎在墙里,像野兽脱落的牙。
王二搓了搓掌心的星陨铁刮痕,弯腰时后颈的汗顺着脊梁往下淌:“我跟着。”他臂上的肌肉绷成铁疙瘩,挤过洞口时,后背的旧伤蹭到断刺,疼得倒抽冷气。牛大壮瓮声瓮气在后边推:“缩着点肚子!”话音未落,三人已全钻进了地道。
地道里霉味冲鼻。赵三的呼吸声从洞口外传来,陈峰能感觉到身周三尺的星能在凝滞——巨门宫星域像团无形的雾,将他们的动静裹得严严实实。王二摸出火折子晃了晃,昏黄的光里,墙根结着暗紫色的晶斑,是血炼星能渗进来凝的,拿手一抠,晶屑刺得指尖发疼。
“有人。”牛大壮突然拽了拽陈峰的衣角。前边拐弯处传来金属摩擦声,像是铁钩刮地。陈峰攥紧匕首,星陨锅在背上发烫——这热度他熟,是附近有星能波动。
拐角处转出个人影。左臂的星核义肢泛着幽蓝,面部的灼伤疤痕像条扭曲的蜈蚣,正是张九指。他歪着脖子笑,义肢关节咔嗒作响:“小杂碎倒会挑路。”话音未落,他右手一抛,十枚带血星核叮叮当当滚进地道——每枚都泛着暗红,表面浮着若有若无的哭嚎鬼影。
“爆!”张九指吼了一声。
地动山摇。暗紫色的星能漩涡轰然炸开,地道顶的碎石簌簌往下掉,陈峰被气浪掀得撞在墙上,星陨锅磕得生疼。王二扑过来护他,后背的旧伤被星能灼伤,瞬间肿起一片紫斑。牛大壮闷哼着去捂眼睛,星能刺得他眼前发黑。
陈峰咬着牙爬起来。星能暴走的气浪还在翻涌,像团烧红的铁浆,所过之处,墙根的晶斑滋滋融化。他摸到背后的星陨锅,铁柄烫得能烙饼——这是锅在催他用星能转化。顾不上多想,他扯下布包,掀开锅盖:“接!”
沸腾的牛杂汤腾起白汽。暗紫色的星能漩涡被汤面吸住,像条被钓住的蛇,扭曲着往锅里钻。汤面忽然泛起金光,陈峰眯眼细看——是《星鉴》里提过的“星流聚气阵”,纹路细若游丝,在汤里一圈圈转,将暴走的星能绞成细丝,化进汤里。
王二疼得直抽冷气,后背的紫斑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陈峰舀了勺汤喂他,热汤入喉,王二瞪圆眼睛:“不疼了!”他掀开衣服,旧伤处的皮肤粉粉嫩嫩,连道白印子都没剩。
张九指的笑声卡在喉咙里。他望着逐渐平息的星能漩涡,义肢上的星核突然暗了半分——那是他用来控制血炼星能的主核。“你......你这破锅!”他踉跄着后退,靴底踩碎了枚带血星核,暗红的怨气飘起来,绕着他的脖子打旋。
地道外传来脚步声。赵三的星域突然一震,陈峰知道是守卫发现了动静。他抄起星陨锅,朝王二、牛大壮使了个眼色:“走!”三人猫着腰往前跑,张九指在后边骂骂咧咧,义肢砸在墙上,碰得火星四溅。
转过最后一个弯,前边透出些微天光——是作坊的操作间了。陈峰回头看了眼,张九指还在追,义肢上的星核忽明忽暗,像团快燃尽的鬼火。星陨锅里的汤咕嘟咕嘟响,他摸了摸锅沿,热度顺着掌心往气海钻,那是转化后的星能在温养经脉。
“陈峰!”苏清雪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陈峰抬头,见她站在通风口的破洞边,寒星剑出鞘半寸,剑身映着月光,冷得像块冰。她伸手拉他,指尖触到他掌心时,陈峰忽然想起石桌上吴伯说的话——“护个周全”。
星能暴走的余波还在地道里荡。陈峰攥紧苏清雪的手,星陨锅在怀里发烫,汤面的星流阵仍在转。远处传来张九指的嘶吼,混着守卫的吆喝,像团乱麻缠在耳朵里。他吸了口气,腥甜的血气漫进喉咙——这是血炼星能的味道,他在汤里尝过千百回。
“走。”苏清雪轻声说。她的手很凉,却让陈峰想起石桌上那盏冷透的茶,凉归凉,总还有回甘的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