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纸被夜风吹得簌簌响,陈峰直起腰,掌心还留着星陨锅的烫痕。母亲的手又静了,像片沉进汤里的银杏叶。他弯腰捡起地上的药渣,见那粒没滚远的银杏叶正压在星陨锅的星纹上,纹路里凝着层淡银,像是被什么舔过。
\"三天。\"他对着床角的旧木箱轻声说。木箱里躺着父亲留下的半块玉牌,边角还带着星陨之战的豁口。那是他十六岁时在煤堆里翻出来的,母亲当时抱着箱子哭了半夜,说\"守真叔说得对,该让峰儿知道了\"。
星陨锅在灶上\"咕嘟\"响了一声。陈峰把锅往怀里拢了拢,锅底的星纹突然亮得刺眼,像是要烧穿他的粗布围裙。他摸了摸左眉骨的浅疤——那是八岁替母亲搬煤渣时磕的,此刻竟跟着心跳发烫。
夜市的星能灯在巷口晃起来时,陈峰正蹲在摊位前擦铜勺。内区的石板路被星能灯照得发青,远处传来铁勺王的吆喝:\"新到的星草牛腱,灵级下品星能!\"但今天没人应和,连平时最闹的汤评师老周都缩在屋檐下,往手心里哈白气。
\"陈峰。\"
声音像片薄冰。陈峰抬头,见苏清雪立在摊位前,月白武服被夜风吹得翻卷,腰间的寒星剑挂着层霜。她手里攥着个布包,布角渗出星能特有的银雾——是苏家食武阁的星草。
\"我阿爹今早收到天枢盟的信。\"她把布包搁在星陨锅旁,\"说青河北郊的星能矿脉要封,连带着北郊的夜市盟分舵......\"话没说完,她忽然瞥见陈峰泛红的眼尾,声音软了些,\"你母亲......\"
\"三天。\"陈峰打断她,指节敲了敲星陨锅,\"李守真给的药只能压三天。\"他掀开布包,星草的清香混着星能的凉,\"苏姑娘,我要去寻剩下的玉牌。\"
\"我知道。\"苏清雪从袖中抽出张地图,边角染着暗红,\"昨晚夜市盟截了辆天枢盟的马车,车里有这个。\"她展开地图,陈峰看见青河市周围画着四个红点,每个点旁都标着\"星卫遗迹\"。
\"陈小哥。\"
吴伯的声音从摊位后头传来。老头裹着褪色蓝布衫,左手少两根手指的地方缠着破布,手里提个铜灯笼,灯里的星能芯子映得他脸上泛青。他往陈峰脚边搁了个麻袋,\"里头是星能灯、玄星木,还有两包星苔——星影姑娘说遗迹里星能乱,得用这些镇着。\"
陈峰这才注意到摊位阴影里站着个人。暗银色斗篷裹得严实,面容隐在星能雾气里,腰间挂着块刻\"守\"字的罗盘——是星影。她没说话,只抬手轻叩罗盘,盘面突然转出四道银芒,分别指向地图上的四个红点。
\"四极遗迹。\"星影的声音像块冻硬的石板,\"每块玉牌在一处。\"她伸手按在地图上,最北边的红点突然冒起团黑雾,\"天枢盟在遗迹旁设了血炼作坊。李守真的手札里写过,他们用星卫的血祭矿脉,炼带血星核。\"
陈峰的手指在地图上顿住。他想起暗室里李守真咳着血说的话:\"天枢盟要的不是星核,是星门......\"此刻地图上的红点突然变得刺目,像母亲吐在帕子上的血。
\"所以他们怕我们找到玉牌。\"吴伯蹲下来,少两根手指的手抚过地图,\"玉牌连着星渊武典,武典能解星门封印——他们做的那些脏事,藏不住。\"他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这是我攒了十年的星核,凡级上品,够你路上换两匹马。\"
苏清雪突然拔剑。寒星剑出鞘的声音像冰裂,她剑尖挑起块黑布,露出底下的星阵刻纹,\"我让食武阁的老匠头连夜刻了聚星锁灵阵,嵌在星陨锅沿。\"她手指划过阵纹,\"能多锁三成星能,路上熬汤补得快。\"
星影的罗盘突然\"嗡\"地响了一声。她掀开斗篷一角,露出里头的星卫玉牌——和陈峰木箱里的那块纹路严丝合缝。\"我守了遗迹二十年。\"她的雾气脸微微动了动,像是在笑,\"今日该你守了。\"
夜市的更夫敲了三更。陈峰抬头,见星能灯的光里浮着些银粉,是夜市盟的人在往他麻袋里塞东西:张婶的热乎炊饼,老周的星能护腕,连铁勺王都扔进来半块灵级中品星核,砸得麻袋\"咚\"一声。
\"陈小哥。\"张婶抹着眼泪,\"你妈喝了你熬的汤,准能好。\"
陈峰攥紧星陨锅的提手。锅底的星纹烫得他掌心发麻,像母亲刚才那极轻的一动。他低头看地图,四个红点在星能灯下泛着冷光,像四颗钉子,钉在天枢盟的命门上。
\"明早出发。\"他把麻袋甩上肩,星陨锅撞在腿上,\"先去北郊。\"
苏清雪把寒星剑插回腰间,月白武服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底下绑着的星阵图。吴伯的铜灯笼晃了晃,照亮她发间的银簪——那是苏家食武阁的标志,此刻在星能灯下亮得刺眼。
星影的罗盘又响了。她转身往巷口走,暗银色斗篷扫过青石板,留下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星轨。陈峰望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李守真说过的话:\"星卫的血,烫。\"此刻他的血正烧着,从心口烧到指尖,烧得星陨锅的星纹直发烫。
夜市的星能灯次第熄灭时,陈峰蹲在摊位前,往星陨锅里添最后把星草。汤面浮起层银雾,像母亲年轻时熬的米汤。他摸了摸左眉骨的疤,想起母亲常说:\"峰儿的眼睛亮,像你爹当年。\"
现在他的眼睛里有火。
\"三天。\"他对着汤里的星雾说,\"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