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卯时三刻，苏家食武阁后厨的铜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陈峰抱着裹着蓝布的星陨锅跨进去，灶火的光映得他左眉骨的浅疤发暗——那道疤原是煤渣划的，此刻倒像块嵌在皮肤上的碎星。
后厨比夜市的破棚子阔气十倍，青石板地泛着冷光，三面墙各立着口一人高的大铜锅。居中那口锅沿刻满星纹，正是苏震的“寒星釜”，锅底还压着半块玄级中品星核，幽紫色的光从星核裂缝里渗出来，在砖缝间爬成蛛网。
“陈小哥来得早。”苏清雪从灶后转出来，月白武服沾着星能灰，“苏震那老匹夫说要按‘三星标准’来，星材、星火、星阵少一样便算输。”她指尖叩了叩寒星釜，釜身“嗡”地响，九曜聚星阵的刻痕浮起淡金。
陈峰把星陨锅搁在泥灶上，蓝布掀开的刹那，锅壁暗纹突然泛起银芒。他伸手摸了摸，掌心被烫得发疼——是星能共鸣了，和昨夜星门碎片照进夜市时一个滋味。
“好个破锅。”
冷笑声从门口传来。苏震穿件玄色缎面短打，手里提着个青铜食盒，盒盖掀开，里面码着几截牛骨，骨头上沾着暗红星能，像血珠子凝在骨缝里。“我这牛骨是从陨星海捞的星草牛，星能足得很。”他把食盒往陈峰脚边一放，“你若不敢用，现在认怂还来得及。”
苏家族老搬了张檀木椅坐在墙角，白胡子翘得老高：“食武对决讲的是规矩。苏震用星草牛骨、玄级星火、九曜星阵，陈小哥你...”他眯眼扫过星陨锅，“总不能用街头宰的菜牛吧？”
陈峰没接话，弯腰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纸包拆开，露出几截普通牛骨，骨面干净得能照见人影。“这是夜市盟老周头家的牛，杀的时候没沾过血炼星能。”他把牛骨搁在灶台上，“星火我有星陨锅，星阵...”他指了指锅壁暗纹，“祖传的。”
苏震“嗤”了一声，抄起木勺舀了瓢水倒进寒星釜。玄级星核“噼啪”爆了个火星，锅底腾起幽蓝火焰，温度表的水银柱“唰”地爬到八十度。“寒玉火控温±1c，你那泥灶的火，怕要烧糊牛骨吧？”
陈峰蹲下身，往泥灶里添了把干柴。星陨锅的银芒更亮了，他盯着锅底腾起的淡白雾气，忽然闻到股腥甜——是血炼星能的味儿。袖中《星鉴》残卷猛地烫起来，他不动声色摸了摸袖口，残卷在袖里抖得厉害，卷角的北斗银纹泛着紫光。
“苏震，你这星草牛骨有问题。”苏清雪突然开口，寒星剑“嗡”地出鞘三寸，“血炼星能的味儿，当我闻不出来？”
苏震手一抖，木勺“当啷”掉在地上。他弯腰去捡，脸上却挂着笑：“苏小姐多心了。星草牛吃的是陨星海的星草，那地方本就有星能乱流，带点杂色不稀奇。”他直起腰，把木勺往釜里一插，“倒是陈小哥的牛骨，看着干净得可疑——该不会是拿凡级星能泡过的？”
陈峰没理他，伸手按住星陨锅。锅里的水开始冒小泡，温度表的水银柱慢慢往上爬，和寒星釜的火焰比起来，慢得像蜗牛。他想起昨夜母亲说的“添把火”，又想起夜市里那些蹲在摊前喝牛杂汤的武者——他们的星窍闭合时疼得打滚，喝了汤却能笑着说“管用”。
“开始吧。”苏家族老敲了敲椅子扶手，“辰时三刻前出汤，过时算输。”
苏震抄起星草牛骨扔进寒星釜，暗红星能“滋啦”一声融进水里，水面浮起层黑油。他又撒了把碎星草进去，草叶遇水便化，染得汤成了紫黑色。“寒玉补元汤，补的是星窍境武者的气海。”他抹了把额头的汗，“陈小哥的汤，怕只能给锻体境的娃娃解馋。”
陈峰把干净牛骨倒进星陨锅，水“咕嘟”一声漫过骨头。星陨锅的银芒突然大盛，他看见锅底有星光在转，像极了气海里的星气旋。袖中《星鉴》残卷还在发烫，他低头看了眼，残卷上的银纹正对着苏震的寒星釜——是在示警。
“清雪。”他转头看向苏清雪，“帮我看着火候。”
苏清雪点头，指尖按在泥灶的砖墙上。地脉里残留的血炼星能顺着她的指尖往星陨锅里钻，却被锅壁的银纹一挡，化进汤里成了淡金色。陈峰闻了闻汤气，甜丝丝的，不带半分腥。
苏震的寒星釜开始冒白气，他盯着温度表，嘴角往上挑：“九十度，正好。”他抄起木勺搅了搅汤，紫黑色的汤面上浮起个寒玉虚影，“这是九曜聚星阵的火候，你那破锅...”
话没说完，星陨锅“轰”地响了一声。陈峰抬头看，锅口腾起的白气里竟映出两颗星子——天枢、天璇，和《星鉴》残卷上的银纹一个模样。他伸手摸了摸汤面，温度不烫不凉，正好能下作料。
墙角的苏家族老直起腰，白胡子抖得厉害：“这...这是星图显化？”
苏震的脸“刷”地白了。他盯着星陨锅的白气，又看了看自己锅里的寒玉虚影，手心里全是汗。玄级星核在锅底“咔”地裂了道缝，幽蓝火焰忽明忽暗，温度表的水银柱开始往下掉。
陈峰舀了勺汤尝了尝，舌尖泛起股清甜。他摸出把切好的牛杂倒进锅里，牛肚、牛肠、牛筋在汤里滚了两滚，星陨锅的银芒更亮了。袖中《星鉴》残卷终于不烫了，他知道，这汤里的星能，该是干净了。
“陈小哥好手段。”苏清雪笑着递过作料罐，“花椒要吗？”
陈峰接过来撒了把，汤里浮起层红亮的油花。他望着星陨锅腾起的白气，想起夜市里的煤炉，想起母亲咳着给他擦汗的手，想起那些喝着汤说“再来一碗”的武者。此刻这锅汤，怕比夜市里的更烫些。
苏震的寒星釜突然“砰”地炸了道裂缝，紫黑色的汤“滋啦”一声溅在青石板上，烧出个焦黑的坑。他盯着自己的锅，又看了看陈峰的星陨锅，嘴唇动了动，到底没说出话来。
“还差半柱香。”苏家族老看了看沙漏，“接着熬。”
陈峰应了声，往泥灶里添了把柴。星陨锅的汤滚得更欢了，天枢、天璇两颗星子在白气里忽明忽暗，像极了夜市夜空里的星。他伸手摸了摸左眉骨的浅疤，那道疤此刻竟也泛着银亮的光，和星陨锅的暗纹、《星鉴》的银纹、还有远处星门碎片的光，连成了片。
苏清雪站在他旁边，寒星剑收进剑鞘，嘴角终于有了笑：“阿峰，这汤，该能烫穿些什么了。”
陈峰没说话，只是往汤里又撒了把葱花。葱绿、汤白、星亮，混着灶火的暖，把个冷冰冰的后厨，烧得像夜市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