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没亮透,陈峰就起来了。星陨锅搁在煤炉上,锅底的北斗纹还泛着银青,像被月光浸了一夜的鱼鳞。他往汤里添牛骨时,母亲在里屋咳嗽,他手一抖,牛骨\"当啷\"砸进锅,溅起的汤珠子落手背,烫得他缩了缩。
\"阿峰,莫急。\"陈素兰声音轻得像棉絮,\"汤要慢熬,人也要慢走。\"
陈峰应了声,把火调小些。炉门映得他脸发红,额角细汗顺着左眉骨的浅疤往下淌——那是十岁替母亲搬煤渣时磕的,现在倒成了标记,熟人见了总说:\"这是陈家小子的煤渣印子。\"
出摊时,老榆树还罩在雾里。陈峰支起油布,瓦罐摆成一排,星陨锅搁最当中。往常这时候,吴伯的卤蛋摊、王二的糖画摊早支好了,今儿却静得怪——外区最西头的石墩上,蜷着个老乞丐。
破棉袄打满补丁,左眉断了半截,像被刀削去半段。他怀里抱个豁口陶碗,见陈峰过来,抬了抬眼皮:\"小老板,来碗牛杂汤。\"
陈峰舀汤时,老乞丐的手伸过来接碗。那手糙得像砂纸,腕子上有道暗红印记,像被星能灼的。汤刚入口,老乞丐的喉结动了动,睫毛颤得厉害,倒像不是喝汤,是在尝什么。
\"再来一碗。\"他把空碗推过来。
第二碗喝得更慢。陈峰擦瓦罐时瞥了眼,见老乞丐的指甲盖泛着淡青——是凝气境武者引星能时的征兆。他心里一紧,手底下的布擦得更勤了:\"客官,这汤带星能,您慢着些。\"
老乞丐没应,第三碗喝到一半,突然用筷子敲了敲锅沿。\"当\"的一声,陈峰看见锅底的北斗纹闪了闪,和《星鉴》残卷上的星图纹路叠在了一块儿。他手一抖,瓦罐差点摔了——这纹路他昨儿刚在木箱底的星陨铁上见过。
\"客官,您这筷子......\"他话没说完,老乞丐已放下碗。棉袄下摆被风掀起,露出半截剑柄,锈迹斑斑的铁剑上,\"星卫\"二字模模糊糊,像被谁刻意磨过,又没磨干净。
陈峰的心跳得快。他想起昨儿母亲说的\"像你爹当年佩的短刀\",想起木箱底压着的星陨铁,喉结动了动:\"您这剑......\"
\"汤钱。\"老乞丐往桌上丢了块碎银,起身要走。破棉袄蹭过星陨锅,陈峰看见锅底的银青光顺着他袖口往里钻,像条活物。
\"客官留步!\"陈峰绕过摊子追,老乞丐却走得极快,拐过糖画摊就没影了。他回来时,石墩上的陶碗还搁着,半碗汤泛着银亮,和星陨锅的北斗纹一个颜色。
\"小峰,看什么呢?\"吴伯挑着卤蛋担子过来,\"那老丐我瞧着面生,莫不是外区来的?\"
陈峰没答话,蹲下身看那碗汤。《星鉴》残卷在兜里发烫,他摸出来一照,纸页上爬出银青色的字:\"本源星能,无属性,星卫独有。\"
风掀起油布角,吹得星陨锅的汤面起了涟漪。陈峰望着老乞丐消失的方向,裤兜里的星陨铁凉得刺骨——那铁上的纹路,和老乞丐剑柄的\"星卫\"二字,像两块拼到一块儿的碎瓷。
收摊时,煤炉的火快熄了。陈峰蹲在地上拨弄炭灰,火星子\"噼啪\"炸,把墙上陈远山的旧照片映得忽明忽暗。照片里的男人系着蓝布围裙,手里捧着口黑铁锅——和他的星陨锅,像一个模子倒出来的。
\"星能不该是锁人的枷。\"母亲的话突然在耳边响。陈峰把老乞丐留下的陶碗收进木箱,压在星陨铁和《星鉴》残卷上。箱盖的铜锁闪着冷光,像只闭着的眼。
夜市的灯次第亮了。陈峰收拾瓦罐时,摸了摸腰间——老乞丐留下的半碗银汤,还在陶碗里晃。他想起老乞丐喝汤时睫毛颤动的模样,想起那截锈剑上的\"星卫\"二字,喉咙发紧。
更夫的梆子声又响了。陈峰背起星陨锅往家走,月光把影子拉得老长。他低头看自己的影子,突然发现脚边有片银亮的光,跟着他走——像星陨锅的北斗纹,从锅里爬出来,缠在他脚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