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司机把她送到了高铁站。
她起得很早,没有看到陆云起,心里有点失落。
坐在火车上,看着飞逝而过的风景,一路心绪不宁。
一种直觉,这次母亲生病没有那么简单。
母亲虽然六十多了,身体一向健康,除了血压稍高,没有查出过基础病。
她也从来没有心脏不适,怎么毫无征兆地就心脏病发作了?
她把手伸进包里,摸了摸她的录音笔和喷雾。不管怎样,该面对的总要去面对。
赶到医院,姚一帆已经在住院大楼下等候。
他看起来比上次瘦了很多,整个人没精打采的。
可能是最近吵了几次架,他看到姚晴,脸上有点不自然的忸怩。
姚晴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拖着他上了楼。
在电梯里姚晴问他:“妈怎么会突发心脏病的?”
姚一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一脸羞愧地低下了头。
半天才憋出一句:“先去看看她吧,其他的事,过一会儿再说。”
姚晴感觉到不对:“其他的事,是什么事?”
姚一帆不回答,又低下了头。
*
姚晴心情复杂。
看着躺在病床上,浑身插着管子、连着仪器的姚母。
以前是多么要强的人,一旦病了,褪去了所有的神采。
姚晴依然不爱她,但是面对母亲衰弱的样子,再也恨不起来。
重症病房的探视时间只有半小时,她待了不到十分钟就出来了。
姚母一直用含着泪水的眼睛看她,令她浑身不自在。
和医生沟通过,只要做个造影和支架,以后长期服用排异药物就行。
姚晴松了口气,能活下来就好。
在病房外,姚晴和父亲还有弟媳交流了姚母的病情。
她一直是这个家庭的编外人员,这一刻,他们反倒全都没了主意,什么都问她意见。
姚晴也没必要委婉了,直接问父亲:“妈这里医药费还差多少?”
姚父满脸羞愧,看了看姚晴,又低下头。许久没见,他的头发白了一大半。
看这表情姚晴就知道,家里又缺钱了,连医药费都交不出。
家里有个姚一帆,相当于一个无底洞,扔再多钱进去都填不满。
姚晴的弟媳在旁边小声道:“医生估计的,还差三万块左右。后续的另算。”
姚晴对父亲道:“三万块钱我现在还拿得出来,后续治疗差钱的话,也可以把单据发给我。但是爸你知道的,我没房子,工作不稳定,孩子读书还需要钱。”
姚父还没说什么,姚一帆在一边嘟囔起来:
“姐,你没必要哭穷给我们听。姐夫亲口说的,离婚分给了你一大笔钱,房子也判给你了。
再说了,你都开豪车,养男模了,还说自己没钱?给自己爸妈花点钱,你就那么心疼?”
姚一帆说着话,姚晴的弟媳在旁边掐他,拼命给他使眼色让他别说。
姚一帆被掐痛了,梗着脖子跳起来,一把将老婆的手打开。
“蠢女人!少跟老子动手动脚的!”
弟媳道:“姚一帆!姐今天大老远跑回来看妈,你对她客气点吧。”
姚晴看着他们夫妻,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在演戏给她看。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姚一帆道:“怎么了嘛?我说的不是实话?给妈治病怎么了?妈的命还比不上外面的野男人吗?”
啪——的一声耳光。
声音在喧闹的医院楼道上,依然显得清脆。
打在姚一帆的胖脸上,打得他瞪大了双眼,一脸惊恐。
姚晴冷冷看着他:“我是你姐,你要学会对我尊重。我下次再听到你说这种话,我就打死你。”
姚一帆被她冷冰冰的气场吓着了,茫然捂着脸站在原地。他的老婆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姚父看着姚晴教训弟弟,也在旁边默默不作声。
姚晴不再搭理姚一帆,拉上父亲去窗口缴费。
排队的过程中,姚父突然低声说了一句:“孩子,这些年是我们对不起你。”
姚父苍老的脸上挂上了泪水。
姚晴道:“爸,如果你真觉得对不起我,那么以后尽量管好姚一帆,别让他给我找麻烦就行。
妈的病我尽力管,但是姚一帆的事和我没关系。我已经离婚了,生存不易。我不求娘家有人托举我,至少不要害我。”
姚父听了这话,头低得更低:
“哎,我也巴不得掐死这个孽子。就因为他,把我们全家都毁了。”
缴完费,姚晴对父亲道:
“爸,现在妈身体不好,你也要保重身体。我这就回去了。”
姚父拉着她,满脸不舍:“孩子,你这就要回去了吗?”
姚晴强压下自己的心酸,她从来不讨厌父亲,他只是懦弱而已。
他作为“舅舅”,当初同意收养她,相当于永远欠了老婆一笔债。一辈子被拿捏,他心疼姚晴,却也保护不了她。
姚晴心中一软:“爸,我回去了之后,经常给你转点生活费。你拿来自己用,别让姚一帆知道好吗?我也只有这点能力了。”
这时候,旁边有粗声粗气的男人声音传来。
声音里透着轻佻:
“你是那废物他姐是吧?何必在这说得可怜巴巴的?和老父亲一起演戏给我们看吗?你有没有能力,可要我们说了才算数。”
听到这个声音,姚父脸色顿时变了,瘦削的身子缩了缩。
他的声音充满恐惧:“怎么又是你们??上次的钱不是都还清了吗?”
姚晴看到了声音的主人,是一个穿着花衬衫,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
不只是这个男人,他身边还站着好几个人。
这帮人站在医院的大厅里,违和感十足。一看这几个就是一伙的,带着同一种嚣张的表情。
这几个人难道是姚一帆的债主?
姚一帆真那么离谱?花光家里的钱还不够,还去借债?
此刻这几个人,都带着猫看耗子的微笑,看着姚晴父女俩。
其中的两个年轻人,一左一右的揪住姚一帆夫妻,夫妻俩都面色颓然。
姚一帆的脸上除了刚才姚晴打的巴掌,又多了好几个印子,整张脸更肿胀了。
为首的花衬衫中年男脸上在笑,表情却一脸阴狠。
他上下打量着姚晴:“你就是这小子他姐?”
姚晴紧紧拉着姚父,努力稳住声音:
“不,这个人早就和我们没有关系了,他的事和我们无关。爸,我们走!我带你走。”
最后这句话她是对父亲说的。
刚说完这话,她才意识到,姚母还在重症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