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张张嘴,想说女子出嫁后本就艰难,不如在家中放肆几年,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想到弘承说过只想要一位福晋,若倒是真的选了几位侧福晋,弘承又不愿成亲,只怕于那几位女子名声不好。
强笑着将茶盏续满,“成亲一事终归要看孩子们的心意,弘晟将来要继承大统,自是该选一位身份高贵品德上佳的福晋,可弘承这孩子跳脱惯了,您也知道他的脾气,怕是....”
宜修也觉得有理,“罢了,待他年纪大些再说,弘承的婚事不急,可弘熙的婚事却得早些定下,虽说皇上现在不会让她和亲,可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清。”
这事儿安陵容倒是乐意,“臣妾早打听过了,南姐姐母家侄子作的《河清颂》,皇上都批了‘文思敏捷’四字,还有臣妾娘家表哥家的幼子,年方十三便中了秀才....”
宜修点点头,“到底是你思虑周全,只是你舅舅家终究是白身,配弘熙终究是差了些,不过此事也不急在一时,总要细细考察才好。
弘晟弘承的几位哈哈珠子,家事品性都不差,本宫倒是觉得可以在其中择一,比如钮祜禄·明远,倒是个不错的苗子。”
安陵容并不着急,“罢了罢了,孩子们的事儿,总归要慢慢盘算....”
在景仁宫商议许久,安陵容才乐呵呵的回了永和宫,直奔东偏殿去找南希。
南希正倚着太妃椅上逗弄新得的狸奴,见她神色飞扬的模样,不由得挑眉,“瞧这满面春风的,可是在景仁宫得了皇后娘娘什么赏赐?”
安陵容上前两步和她靠在一起,轻笑道“皇后娘娘有意为弘熙择驸马,我思来想去,最妥当的便是我娘家表哥家的嫡子。”
南希喂狸猫的动作骤然僵住,加重了语气,“此事万万不可,近亲成婚,后患无穷。”
安陵容一脸惊愕,“这算哪门子近亲?我原想着,横竖弘熙贵为公主,下嫁谁家都是恩典,倒不如选个知根知底的亲戚,将来在婆家也有个照应。”
南希起身拿起团扇敲打安陵容掌心,“糊涂!你可知在《黄帝内经》里,早有‘男女同姓,其生不蕃’之说?三代以内血亲结亲,诞下的孩子...不是痴傻便是早夭。”
安陵容仍旧疑惑道“可从古至今,表兄妹成亲的例子数不胜数,姑舅亲、姨表亲,不都说亲上加亲?”
“云初的医术没得说,不信你去一封信问问她,此事是万万不可的。”
安陵容也不再纠结,挽过她的手,“罢了罢了,听你的,左右弘熙才十二岁,咱们慢慢挑便是。”
南希却不认为非要选一个,“为何非要急着将她推出去?她如今还能在御花园放风筝、在御书房偷笔墨,成了亲....即便不成亲又何妨,以咱俩的银钱难不成还养不起她?”
“我的好姐姐,公主的命数,从来不由自己,能在京中寻个好驸马,总好过被指去漠北和亲.....咱们做母亲的,不过是想为孩子谋个周全。”
南希轻叹一声,这是她无法改变的事实。
没几日,宜修就拟好了一些京城极其附近的适龄女子名册,去往养心殿。
苏培盛远远的看见宜修的仪仗,小跑上前躬腰行礼,“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安!皇上今早还念叨着要传您来用膳呢。”
宜修望着养心殿紧闭的槅扇,剪秋撑开金线绣着丹凤朝阳的油纸伞,将雨丝隔绝在半臂之外。
苏培盛轻声道“娘娘,皇上这几日批阅奏折到丑时三刻...”
殿内弥漫着浓重的墨香与药味,胤禛端坐龙椅上,案头堆着尺余高的奏折,朱批到一半的狼毫在宣纸上洇出团状墨渍。
听得环佩声响,他抬眼时眼尾细纹里都浸着倦意,“皇后来了。”
宜修轻摇团扇驱散殿内浊气,接过剪秋手里的食盒,揭开层层屉格时,老鸭汤的鲜香混着人参清苦漫开。
她亲自舀起一匙羹汤,“皇上可还记得,您说臣妾炖的汤最能解乏。”
浅褐色汤汁入口醇厚,炖煮半日的鸭皮入口即化,他喉结微动咽下,眉间褶皱却未舒展,“御膳房的厨子总说缺山珍海味。”
宜修用帕子拭去他唇边汤汁,“臣妾特意吩咐,用的是苏州进贡的绿头鸭,皇上且瞧这汤色,文火慢煨了三个时辰才得这般琥珀色。”
她望着案头堆积如山的奏折,忽然握住他握笔的手,“便是为了江山社稷,也该保重龙体,您瞧这眼下乌青...臣妾实在心疼”
胤禛沉默片刻,才沉声道“这两年有孕的嫔妃都未能保住,原本甄氏的胎像已然过了两个月,朕以为这孩子定能平安落地,不成想...”
宜修握着胤禛的手,劝慰道“是甄氏没有这个福气,皇上不必多思。”
说着将早已准备好的名册递给胤禛,轻声道“皇上总说要节俭,可上次选秀至今已有五载,这些姑娘皆是八旗贵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说不定能为皇家开枝散叶。”
胤禛接过册子漫不经心地翻看,“皇后贤惠,宫中却是久未有新人了。”
宜修轻笑道“皇上瞧瞧,若是定下,臣妾便差人准备选秀事宜,宫中也久未曾大选了。”
胤禛眉间愁容消散两分,“皇后选的自然是极好的。”
可翻到第二本时,他忽然顿住,指尖捏着张画像皱眉,“这完颜氏才十岁?”
画中女童梳着双丫髻,眉眼尚未长开,倒像是年画里的娃娃。
宜修掩唇轻笑,“臣妾想着,弘晟明年便要束发,京中贵女就那么些,若是被大臣们抢先定下....”
话未说完,胤禛便明白她的意思,拍了拍她的手,“难为皇后想得长远,朕这做阿玛的倒疏忽了。”
“为皇上分忧,本就是臣妾的分内事。”
胤禛轻笑一声,“弘承和弘晟一般大,不如给弘承也选上几位,皇后可不好厚此薄彼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