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南软软地瘫倒在曾暖的腿边,小脑袋无力地耷拉着,眼睛控制不住地向上翻去,只剩下骇人的眼白。
嘴巴微微张着,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
小小的胸膛剧烈地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宝宝!宝宝你怎么了?!”曾暖彻底慌了神,声音尖锐得变了调。
展之从也被这突发状况惊得心脏骤停了一瞬。
他脸色铁青地拨通急救电话,“市一医院吗?这里是……”
“过敏!是草莓过敏!!”
曾暖想起几年前,顾南南在街头闻到浓郁草莓香的时候,也是这个死样子瘫倒在她面前。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扑向自己放在沙发上的包包,手指颤抖地拉开拉链,在一堆化妆品和小物件里疯狂翻找,常年备在包里的特效抗过敏药!
“找到了!!!”
她拧开瓶盖,抖出两颗小小的白色药片,转身就掰开小不点紧闭的小嘴就要往里塞!
“你干什么?!这是什么东西?!”
展之从挂断电话,眼疾手快地挥开了曾暖的手,药片“啪嗒”一声掉在了地毯上。
他眼神锐利地盯着曾暖,充满了戒备和怀疑。
“是药!抗过敏药!!”曾暖急得快哭了,语无伦次地解释道,“她草莓过敏!很严重那种!再不吃药,她会呼吸不了憋死的!!”
“过敏?”
展之从皱紧眉头,弯腰捡起地上的药片,也顾不上脏不脏了,掰开顾南南的嘴,用最快的速度将药片塞了进去。
又手忙脚乱地拿过茶几上的温水,往她嘴里喂了几小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每一秒的等待,都充满了煎熬。
终于,在两人紧张的快要窒息的注视下,瘫软的顾南南喉咙里发出了一声绵长而艰难的吸气声。
“呼——哈——”
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浮出了水面。
她脸上骇人的青紫色开始慢慢褪去,虽然红疹依旧,但至少恢复了一丝血色。
顾南南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野从模糊到清晰,第一眼就看到了满脸担忧的曾暖。
【暖暖……你看到了……你想起来了……对不对?】
可随即,顾南南眼中的光,熄灭了。
曾暖还是没有认出她!
那眼神,和看路边受伤的小猫小狗,没有任何区别!
她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然后缓缓地,将头转向了另一边,脸颊贴着冰凉的沙发皮面,眼神空洞地望着虚无的某处。
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失去了灵魂的玩偶。
罢了。
就这样吧。
展之从看着沙发上那个气息奄奄、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掉的小东西,他站起身,声音冷硬道:“曾小姐,今天看来是不方便谈了。玛玛需要休息,你请回吧。”
曾暖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好的,展老师。那……宝宝就麻烦您照顾了,如果有什么需要……”
“不麻烦。”
展之从冷淡地打断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曾暖只好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最后担忧地看了一眼沙发上那个背对着她的小身影,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大门“咔哒”一声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客厅里只剩下展之从,和那个缩在沙发角落,一动不动,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气的小豆丁。
展之从冷嗤,“出息。”
真是长见识了。
馋嘴能馋到差点把自己小命送掉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展之从虽然嘴上不饶人,但还是轻柔的用两只手把顾南南横抱在怀里,手掌下意识地轻拍顾南南的背,走向客房。
之后,顾南南都处于一副生无可恋的状态,挎着一张批脸。
她不哭,不闹,也不再试图逃跑或者传递信息。
吃饭的时候,喂什么就面无表情地吃什么。
把她放在玩具堆里,她就维持着被放下的姿势,一动不动,眼神呆滞地望着天花板,或者干脆闭上眼睛。
展之从一开始以为她是过敏反应的后遗症,身体不舒服,还特意叫医生给她做了个全面检查。
医生却说她的身体并无大碍。
但一天过去,两天过去……她还是那副死样子。
展之从渐渐察觉到不对劲了。
这小东西,性子烈得很!
之前被折腾得那么惨,拉肚子虚脱晕倒在卫生间,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瞪着眼睛跟他硬刚!
被扔狗窝里让小奶狗舔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下一秒又能策划着怎么砸他平板!
这才是她的风格!
现在这副任人宰割的样子……太反常了!
怕不是心底偷偷憋着什么坏,准备给他来个大的。
展之从密切地观察着她的状况,一边在音乐室里寻找新歌的灵感。
他抱着吉他,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灵活地跳跃,一段流畅优美的旋律渐渐成型。他满意地点点头,拿起笔,正准备将乐谱记录下来……
“唉——”
一声幽幽的叹息,突兀地在安静的音乐室里响起。
展之从手一顿,旋律戛然而止。
他皱了皱眉,没理会,重新酝酿情绪,再次拨动琴弦。
一段更加激昂顿挫的旋律流淌出来……
“唉——”
又是一声。
展之从额角的青筋跳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换了个和弦,尝试着继续寻找创作灵感。
“唉——!!!”
“啪!”
展之从忍无可忍,一把将吉他重重地靠在旁边的架子上,几步走到被他安置在懒人沙发上的顾南南面前。
小东西正以一个标准的“葛优瘫”姿势陷在沙发里,小脑袋歪着,眼神放空,四十五度角仰望天花板,仿佛在思考什么宇宙终极难题。
展之从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玛玛,你到底想怎么样?”
听到声音,顾南南悠悠地将目光从天花板移到了展之从的脸上。
那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你是谁,打扰我思考人生了”的淡漠。
她就那么瞟了他一眼。
仅仅一眼。
然后,又悠悠的目光移开,继续她那四十五度角的忧伤。
全程,一个字没说,甚至连表情都没变一下。
“……”
展之从感觉自己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这种拒绝沟通、油盐不进、还偏偏摆出一副“我自岿然不动,尔等皆是凡人”的死样子,比她之前撒泼打滚、哭闹不休更让他火大!
打不得,骂不听!
跟这小东西待久了,他觉得自己迟早要被气出心梗!
最终,展之从叹了口气,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小陈。我问你个事。”
“玛玛她突然变得死气沉沉,整天挎着一张脸,唉声叹气,问她什么都不说,这是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