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眼屏幕上还在通话中,展之从将手机放到耳边,简洁地说道:“不好意思,家里小孩调皮,打扰了。”
然后直接按下了挂断键。
顾南南眼睁睁看着展之干脆利落的动作,眼泪唰地一下就涌了上来。
不是那种小孩子的嚎啕大哭,而是成年人经历绝望后,那种无声的、滚烫的、带着巨大委屈和不甘的热泪。
展之从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泪眼汪汪的小不点,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哭什么?”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甚至带着一丝不耐,“大半夜不睡觉,偷偷爬起来玩手机,嗯?”
最后那个上扬的尾音,带着明显的质问意味。
玩手机?她那是玩吗?她那是在自救!是在荒岛求生!
可在展之从眼里,她此刻的行为,大概就跟那些沉迷电子产品的熊孩子。
他微微俯身,用手指戳了戳她肉嘟嘟的脸颊,语气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我跟你说过,让你乖乖睡觉。”
顾南南被他戳得一个趔趄,眼泪掉得更凶了。
“再不听话。”展之从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成年人恐吓小孩时特有的神情,“就把你从这里扔出去。”
他不再多言,弯腰,将她夹在手臂间转身就往卧室走。
柔软的床垫让她小小的身体陷下去,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条柔软的空调毯就劈头盖脸地罩了下来。
毯子将她从脖子以下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露在外面。
手脚都被束缚住,动弹不得。
像一个……墨西哥鸡肉卷!
“唔……放……放开……”顾南南奋力挣扎抗议。
然而,她的抗议只换来了头顶上不耐烦的一声“啧”。
下一秒,“咚”的一声轻响。
展之从屈起手指,不轻不重地在她面积不大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安分点,睡觉。”他不容置疑的命令着。
说完,他似乎完全不担心这个“鸡肉卷”会再次作妖,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呼吸很快就变得均匀绵长起来。
他就这么……睡着了?!
顾南南:“……”
这个男人!简直是魔鬼!
她继续吭哧吭哧地扭动,试图挣脱这该死的束缚。
然而,小孩子的身体力量实在有限,这毯子又裹得异常结实,她挣扎了半天,除了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之外,毫无进展。
一番徒劳的挣扎后,眼皮越来越沉重,意识也开始模糊。
就算心里再不甘,再愤懑,身体的本能却无法抗拒。
她那毛茸茸的小脑袋歪了歪,吭哧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最终,在无尽的疲惫中,不自觉地沉入了梦乡。
***
夜,寂静无声。
时间悄然滑向凌晨四点。
一股尖锐的、绞痛的感觉,猛地从她的小腹处传来,瞬间将她从混沌的睡眠中拽了出来!
“唔……”
她下意识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蜷缩起身体。
好痛!
肚子里一阵阵难以忍受的剧痛席卷了她。
怎么回事?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入目是昏暗的房间轮廓。
是……是那一杯凉水?
小孩子的肠胃太脆弱了?
来不及细想,又一阵剧烈的绞痛袭来,伴随着一种强烈的……便意。
厕所!立刻!马上!
当她终于从“鸡肉卷”状态解脱出来时,已经痛得快要虚脱了。
她手脚并用地爬下床,朝着卧室自带的卫生间挪去。
不知过了多久。
原本睡得安稳的展之从,半梦半醒间,隐约听到了什么细微的声响。
是那个小东西又在作妖了?
伸出手臂,摸了个空。
嗯?
展之从的睡意瞬间驱散了大半。
他猛地睁开眼睛,侧头看向旁边的位置。
床上空空如也。
那个被他裹成粽子……哦不,是鸡肉卷的小豆丁,不见了!
“啪嗒。”
他迅速伸手按开了床头灯。
柔和的暖黄色光线瞬间照亮了整个卧室。
人呢?
展之从立刻坐起身,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卧室的每一个角落。
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卧室角落那扇虚掩着的卫生间门上。
一丝微弱的光线,从门缝里透了出来。
他掀开被子,快步走过去,一把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下一秒,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卫生间的地上,靠近马桶的位置,那个小小的身影蜷缩成一团,一动不动地趴在冰冷的瓷砖上。
她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也毫无血色,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打湿,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奄奄一息。
***
“所以说,小孩子肠胃功能本来就弱,这大半夜的,又是冰水又是折腾,冷热交替刺激,急性肠胃炎导致脱水休克,也就是发现得及时,再晚那么一会儿,后果不堪设想。”
顾南南虚弱地掀开沉重的眼皮,就见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人,一边收拾着手里的听诊器,一边对着展之从说话,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
“我说展大歌手,你这保密工作做得也太好了吧?什么时候背着我们,偷偷生了这么大一个娃娃?这小卷毛,跟你小时候倒是有几分神似。”
被称作“娃娃”的顾南南,瞬间清醒。
神似你个大头鬼!她这是天生的自然卷!
但此刻,她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昨晚那屈辱的一幕幕,如同潮水般涌入她混沌的脑海。
那杯透心凉的水……
小腹突如其来的剧痛……
最终,她是以那样狼狈不堪、毫无尊严的姿态,被展之从发现的。
顾南南瞬间感觉一股难以言喻的羞耻感淹没了她。
她默默地、用尽全身力气地,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直到盖过头顶,将自己完全藏进了黑暗里。
眼泪无声无息地从眼角滑落,浸湿了柔软的枕巾。
什么都好,可为什么偏偏是在展之从面前,这么狼狈不堪!
这比被雷劈变成小孩还要让她难以接受!
“行了秦医生,麻烦你了。”
展之从低沉的声音打断了顾南南的“鸵鸟”行为,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但那份疏离感依旧明显。
“小事一桩,病人醒了就没什么大碍了,注意清淡饮食,多喝温水,观察一下,有情况随时联系我。”秦医生交代了几句,拎起医药箱,“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们‘父女’团聚了。”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