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的雷声滚过东海,沈惜棠立在重组的璇玑号甲板上,手中黄铜罗盘的磁针剧烈震颤。
她望着琉球海峡翻涌的浪涛,忽然将改良的测深锤抛入海中——铅锤底部的硫磺筒炸开靛蓝火焰,映出海底蜿蜒的铸铁轨道。
\"转舵归位!\"她扯动传令旗,\"水下有工部的沉轨弩台!\"
萧珩的钢鞭劈断缠住舵轮的铁索,精铁锁链在甲板上擦出火星。
沈惜棠俯身细看链环的锻纹,忽然扯开大氅:\"这是永乐年间军器监的独门淬火术!\"她将链环按在璇玑秘钥的缺口处,严丝合缝的瞬间,海底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
十二尊镇海铁犀破浪而出,牛角上缠绕的冰蚕丝网突然绷直。
沈惜棠扳动璇玑号暗舱机关,三千枚改良水雷顺网而下,在倭国战船底部炸开硫磺火雨。
冲天烈焰中,她望见敌舰桅杆的鎏金顶珠——竟与工部尚书的朝冠规制相同。
\"取我的织机来!\"她撕开天光锦内衬,\"用璇玑染法重绘海图!\"
青杏抬上的水转织机隆隆作响,冰蚕丝在浪沫中显出新纹。
沈惜棠将染过硫磺的丝线嵌入经纬,海风拂过时突现蜿蜒的暗流线——直指琉球深海的铸铁弩台。
子时三刻,沈惜棠潜入海底弩台。琉璃镜映出精铁齿轮上凝结的盐晶,形如北斗七星的晶簇中,藏着半枚泡烂的鱼符。
她将鱼符按在萧珩的钢鞭缺口,鞭身突现磷光纹路——正是郑和舰队当年使用的\"星槎引航图\"。
\"小心机关!\"
萧珩的钢鞭卷住她急退。铸铁墙壁突射十二支狼牙箭,箭簇上的孔雀胆毒液在琉璃镜上蚀出工部暗记。
沈惜棠反手掷出硫磺筒,爆燃的火光中,弩台顶部的铸铁盖板轰然掀开——二十架改良神火飞鸦冲天而起,翼膜浸透的石脂水遇风即燃。
\"追!\"
璇玑号主帆吃满东南风,沈惜棠立在船首像的玄武口中。手中六分仪的铜箍突然发烫,她望见飞鸦群扑向的海岛上,竟矗立着工部特制的\"璇玑日晷\"。
晷针投影所指的礁石滩,裸露出成片的精铁箱笼。
\"放水鬼!\"
八名赤膊汉子口衔芦管跃入激流,凿开的箱笼中涌出成捆的《海疆堪舆图》。
沈惜棠抓过渔网捞起图纸,羊皮边角遇水显形的火漆印,竟盖着\"宣德御览\"的纂文。
\"工部竟敢私拓两朝印玺!\"萧珩钢鞭劈碎暗礁,露出礁底暗藏的火药库,\"这是要...\"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打断话语,海面突现百丈漩涡。沈惜棠撞上舵盘时瞥见对岸山崖的闪光——二十架改良投石机正将铸铁雷火弹抛向璇玑号。
\"转绞盘!升铁网!\"她撕开织锦露出磷粉内衬,幽蓝火光中显形的防御阵型,正是《天工造物》记载的\"千机阵\"。
五更梆子响彻海疆时,沈惜棠站在燃烧的敌舰残骸上。手中堪舆图残片突现裂痕,露出鎏金的\"镇海金符\"真品。
她将金符按在璇玑号龙骨缺口,整艘宝船突然解体重组——化作百架精铁战车,履带碾过倭国秘港的珊瑚礁。
\"这才是永乐大帝真正的海防!\"她挥断令旗,战车炮口喷射的硫磺火石照亮崖壁——那里镌刻的《郑和誓碑》正泛着幽光,碑文缺失处赫然补着沈父的绝笔:\"以工止戈,以商安疆\"。
三月初三的晨钟撞碎奉天殿的薄雾,沈惜棠跪在丹墀冰凉的青砖上,掌心攥着的天光锦已浸满冷汗。
工部尚书曹寅蟒袍玉带立于左班,腰间鎏金鱼符随呼吸明灭,正是辽东暗仓缴获的镇海金符真品。
\"臣沈氏启奏!\"她展开十丈织锦,冰蚕丝忽遇殿内炭火,显出血色纹路,\"工部借修造九边之名,私购倭铜三万六千斤——\"
\"妖女血口喷人!\"曹寅笏板直指龙椅,\"陛下明鉴!此女以妖术惑众,当诛九族!\"
沈惜棠将璇玑秘钥按在织锦边角,硫磺墨突现工部密账:\"嘉靖六年霜降,购倭铜记作赈灾粮;七年立春,倭弩机充作边军械...\"每念一句,殿柱铜鹤口中便吐出一卷账册——正是萧珩暗度陈仓送来的真本。
都察院左都御史突然出列:\"臣有本奏!工部采买文书用印与司礼监存档不符,请验印模!\"
掌印太监捧出鎏金印匣时,沈惜棠瞥见曹寅靴尖微颤。她忽将天光锦浸入铜鹤吐水,遇水显形的鱼鳞纹竟与工部官印严丝合扣:\"真印右下鹤喙缺半齿,此印却是完好!\"
\"陛下!\"兵部尚书突然跪倒,\"臣要举发工部私造虎符!\"他扯开朝服,胸甲暗格里竟藏着半枚鎏金虎符,缺口与沈惜棠所持完全契合。
紫宸殿哗然如沸。沈惜棠趁乱取出改良的铜胎日晷,晷影指向辰时三刻,晷面忽现磷光纹路——正是曹寅与东厂提督往来的密信拓本。
\"臣请开司礼监印房!\"大理寺卿萧珩振袖出列,\"三年前九边军饷案,批红用印与今时工部文书同出一辙!\"
正午骄阳刺破云翳时,沈惜棠立在司礼监印房。
她将璇玑秘钥插入鎏金印匣暗格,夹层突现半卷《内承运库出入账》,墨迹尚新的\"工部孝敬\"字样下,赫然列着东厂提督的私章。
\"好个连环局。\"萧珩钢鞭缠住欲咬舌的掌印太监,\"连司礼监都成了工部钱袋。\"
暮鼓低沉地响过三通,余音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回荡,仿佛是来自幽冥地府的催命之音。沈惜棠双膝跪地,垂首恭迎那道即将改变她一生的圣旨。
当“擢沈氏掌内承运库”的敕令如黄钟大吕般响彻殿宇时,沈惜棠的心头猛地一震。她缓缓抬起头,目光恰好与曹寅交汇。
在那一瞬间,她瞥见了曹寅蟒袍下若隐若现的精铁锁链,那锁链上的纹路,竟然与她在《天工造物》中看到过的“璇玑连环锁”一模一样——那可是工部暗仓的独门机关啊!
五更时分,万籁俱寂,沈惜棠独自一人坐在重开的内承运库里。她手中紧握着那枚新铸的鱼符,鱼符上原本光滑的表面突然出现了一道裂痕,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地劈开了一般。
随着裂痕的扩大,鱼符的夹层里竟然滑落出半片鎏金,而那鎏金上的纹路,竟然与司礼监提督的私章纹路毫无二致。
沈惜棠的心跳陡然加速,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半片鎏金。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振翅声,一只信鸽如幽灵般掠过。
信鸽的足环在夜幕中闪烁着磷光,那磷光拼凑出的两个字,让沈惜棠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癸酉”,这正是父亲沉船那年的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