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笑出声,暴雨梨花针筒在月光下折射冷光:\"萧大人可知,真正的璇玑秘钥...\"针筒突然裂开,露出半枚青铜鱼符,\"从来不在海上,而在盐漕衙门的秤砣里!\"
江心传来战鼓声,赤马舟放下绳梯。
沈惜棠望见领头船工臂上的三点朱砂痣,终于解开父亲临终前蘸血写就的谜题——二十年前沈家救下的琉球海商,正是工部暗桩。
子时的梆子声淹没在钱塘江潮中,沈惜棠攥着半枚青铜鱼符,掌心被棱角硌出血痕。
江风裹着咸腥气掠过盐漕衙门废墟,二十艘赤马舟已围成北斗阵,船首铜镜将月光聚向地窖残存的石磨。
\"三姑娘好算计。\"萧珩的钢鞭缠住磨盘轴心,\"原来这石磨的推杆纹路,正是璇玑秘钥的拓本。\"
沈惜棠将青铜鱼符按在磨盘凹槽,齿痕与盐渍严丝合缝:\"大人不妨细看磨眼里的刻度。\"
她转动推杆,锈蚀的铁轴突然弹开,露出内藏的青铜转轮,\"这是工部量器司特制的十六两秤砣模,每转三刻便对应一石盐的漕税。\"
赤马舟上跃下数名船工,臂上皆烙着三点朱砂。为首的疤脸汉子搬来烧毁的盐漕秤砣,铜锈下隐约可见缠枝纹。
沈惜棠用银簪刮开锈迹,秤砣突分为三,内藏半卷泡烂的《河工要术》。
\"癸酉年七月初七...\"她将残卷拼在石磨上,缺损处恰好是磨盘纹路,\"那日潮水漫过盐仓,父亲在此重校漕秤,发现官秤短了七钱。\"
萧珩钢鞭突然劈向石磨,擦出的火星点燃残卷。焦黄纸页遇热显形,竟是一幅盐漕水道图,某处暗礁旁标注着\"璇玑沉铁\"。
沈惜棠猛然想起三日前在赤马舟底见过的铁锚,锚爪纹路与工部量器如出一辙。
\"即刻启程!\"她扯断腕间染血的丝绦,\"倭人既知璇玑秘钥所在,必会强攻燕子矶!\"
寅时三刻,战船悄然逼近燕子矶。沈惜棠立在改良楼船的望台上,手中千里镜扫过礁群。
月光下,七尊镇水铁牛半浸江中,牛角上铜环的磨损痕迹,竟与盐漕秤砣的凹槽完美契合。
\"放舢板!\"
四名朱砂臂汉子潜入江中,铁索缠住牛角。
沈惜棠转动绞盘,楼船侧舷翻开暗舱,十二架改良神臂弩蓄势待发。当第三声蛙鸣响起,江面突然炸开七道水柱——铁牛被铁索拽起,牛腹露出精铁锁孔。
\"是工部的四象锁!\"萧珩钢鞭指处,锁孔纹路正对应四季星图,\"需用四时盐税砝码开启。\"
沈惜棠解开随身锦囊,倒出四枚铜砝码。春分砝码刻着桑叶纹,夏至是稻穗,秋分为麦芒,冬至则是盐花。
她将铜砝码按节气顺序嵌入锁孔,江底突然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
\"退后!\"
萧珩钢鞭卷住她腰身急退。镇水铁牛轰然炸裂,江面浮起座青铜舱室。舱门密布铜钉,钉帽纹路组成工部火漆印记。
沈惜棠摸出盐漕秤砣,将砣底凸起按在舱门凹槽。
\"咔嗒——\"
舱门洞开的刹那,十二支毒弩破空而至。沈惜棠旋身躲进铜舱,弩箭钉在舱壁迸出火星。
她借着幽光看清舱内陈设:二十架精铁弩机蒙着油布,机括处缠枝纹与萧珩钢鞭同源。
\"这是...永乐神机弩!\"她扯开油布,弩臂铭文在磷粉下泛光,\"宣德三年改弩为织的原始图纸!\"
舱外突然传来金铁交鸣声,萧珩的钢鞭与陌刀相击迸出火花。
沈惜棠抓起弩机转轮,发现簧片被硫磺腐蚀的痕迹。
她猛然醒悟,抓过油灯倾倒在弩机上——桐油混着磷粉燃起靛蓝火焰,映出舱顶暗藏的引火索。
\"青杏!拆掉东侧第三根铜钉!\"
侍女应声掷出铁凿,铜钉崩飞的瞬间,引火索应声而断。
沈惜棠撞开暗窗,见江面漂满浸透石脂的芦苇筏,倭国死士正引弓待发
\"放箭!\"
改良神臂弩齐声咆哮,箭簇裹着磷粉划破夜空。
倭船遇火即燃,靛蓝火焰中浮现出沈家商旗的暗纹。沈惜棠攥紧半枚青铜鱼符,终于明白父亲为何坚持在每匹绸缎织入磷粉丝线。
混战中,青铜舱突然剧烈震颤。沈惜棠扶住弩机,见舱底暗格翻开,露出成箱的工部密档。
最上层的桑皮账本记着:\"嘉靖元年,购倭铜三千斤,铸为官秤砣\"。
\"原来如此!\"她撕开账本夹层,泡烂的字迹遇磷光显形,\"官秤短少的七钱,实为倭铜杂质所致!\"
江心突传螺号,二十艘倭船结成鹤翼阵。沈惜棠望见主舰桅杆上的琉璃灯,突然抓起铜舱内的磷粉罐。
她将粉末撒入江风,月光下显出一条荧光航道——直指倭船底舱的猛火油库。
\"萧大人!东南风!\"
钢鞭应声劈断帆索,楼船主帆轰然转向。沈惜棠扳动神臂弩机括,十二支硫磺箭借风势直扑倭船。
爆炸激起的水柱中,她瞥见沈砚舟跃上甲板,蟒袍下露出工部特制的精铁护心镜。
\"兄长还要执迷不悟?\"她射出最后一支弩箭,\"工部铸的护心镜,接缝处最怕潮气!\"
箭簇穿透护心镜缝隙,沈砚舟踉跄跌入江中。沈惜棠抛下绳梯,却见其腰间鎏金鱼符在月光下泛光——正是璇玑秘钥的另一半。
\"收网!\"
萧珩的钢鞭缠住鱼符,鞭梢金螭咬住沈砚舟手腕。沈惜棠扳动铜舱机关,江底铁索应声收拢,将倭船绞成碎片。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硝烟,她看见青铜舱内的神机弩图纸在火光中舒展,每处改弩为织的批注,皆与沈家祖传的织机构造暗合。
\"这才是真正的天工开物。\"她将两半鱼符按在舱壁凹槽,精铁舱门轰然中开,\"以兵止戈,以工养民。\"
朝阳跃出江面时,二十架神机弩在楼船甲板列阵。
沈惜棠抚过弩臂上的缠枝纹,突然听见萧珩钢鞭坠地的声响——鞭身缠丝寸寸断裂,露出内藏的工部虎符。
\"沈姑娘可知...\"他拾起半枚虎符,\"这兵符要两半相合,方能调动...\"
话音未落,江面漂来艘赤马舟。疤脸船工捧出鎏金匣,匣中《天工造物》全卷浸泡在桐油中。
沈惜棠将虎符按在封面的北斗纹上,书页突然脱落,露出夹层的皇商金印——印钮处七颗铜星,正与璇玑秘钥的锁孔相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