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送完蜜饯,便又去了堂屋回禀老夫人。
苏叶望着案上的蜜饯,不由得蹙眉:“老夫人这是要把姑娘当小孩打发了吗?”
自家主子可是脸都划伤了,就拿这些东西来糊弄人吗?
苏叶心里为凌芜忿忿不平。
凌芜望着眼前的蜜饯,忍不住陷入沉思。
她记得小时候自己体弱,总是生病吃药,可她又怕苦,每次吃药都闹得不可开交。
家里人为了哄她吃药,买了许多蜜饯回来,可凌芜自幼娇养长大,对吃食十分挑剔,就算是蜜饯亦是如此。
后来老夫人得知此事,特意命人寻了特制蜜饯的古法秘方,买回来后再自己熬制,做一次便要花费一整天的时间。
凌芜很喜欢,每次吃药必要配着那蜜饯才能下咽。
当时凌芜觉得,外祖母定是这世上最疼她的人。
然而对比当下处境,凌芜再看那特制蜜饯,便只觉挖苦。
她猜测老夫人是想利用这蜜饯,勾起她从前的记忆,能对朝轩昱和宋窈儿的事及时收手。
可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这一点她还是分得很清的。
不能因为从前的甜,就忘记当下的痛,人得活在当下。
若一直怀念过去,她早不知死了多少回。
凌芜缓缓收起蜜饯,不再多看一眼,依旧漫不经心地翻看手里的书籍。
苏叶能感觉到凌芜情绪上的变化,并未再多问,而是默默退了下去。
过了半个时辰,苏叶端着午膳进了屋里:“姑娘,今天让小厨房给您炖了猪蹄汤,大夫说对您的伤恢复有帮助的!”
苏叶前脚刚进门,李嬷嬷后脚便来了。
“姑娘,老夫人说她不吃午膳,还命下人将饭菜给撤了下去。”
凌芜眸子一沉,抬头看向李嬷嬷:“一口都没动?”
李嬷嬷点点头:“姑娘,老奴觉得这老夫人到底是一把年纪,若真在咱院里饿出个好歹,宋氏那边难免做文章刁难您,要不您就过去瞧瞧?”
凌芜搁下手里的书:“我知道了,你再去劝劝她,若实在不行再来叫我便是。”
李嬷嬷应声退下。
此刻堂屋里,关老夫人正是满脸愁容地坐着,时不时望向门口的方向,听见脚步声靠近,她便立刻抬眼去看,见来人是李嬷嬷,便又叹着气敛回目光。
李嬷嬷笑呵呵地走上前:“姑娘她性子倔,说是脸上有伤,怕丑不愿见人,让老奴代为传达。”
“不如就请老夫人先行回去,等姑娘伤好了再亲自给您请安可好?”
关老夫人手里捻着锦帕,边说边擦泪:“若是见不到她,老身是不会走的。”
李嬷嬷沉默了一下,正欲出门去请凌芜,迎面碰上了朝轩昱和宋窈儿。
这两人一个怒气冲冲,一个满脸担忧,仿佛生怕关老夫人受多大罪。
朝轩昱急步走上前来,缓声道:“祖母,你这把年纪了,再大的事也不能不吃饭的,有什么事等吃过饭再说也行啊。”
关老夫人擦泪的动作越发频繁:“都别管我!”
宋窈儿咬了咬唇,满脸不忍:“祖母,这都是孙媳的过错,要怪就让姐姐怪我吧,孙媳这就跪到姐姐门外,恳请她原谅。”
说完,宋窈儿转头往门外走去,缨儿不放心,急忙跟随其后。
两人走得极快,正好撞上了前来送饭的半夏,直接将人撞翻在地。
托盘里的饭菜汤汁洒落一地,碎了的瓷片直接刮伤了半夏的掌心。
“你这贱婢不长眼的吗?”被汤汁洒到手臂的宋窈儿没好气地瞪着半夏。
半夏看着流血的掌心,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这叫什么事儿?她奉命来给老夫人送吃的,碰上这么个不长眼的,还好意思反咬她一口。
关老夫人无动于衷地坐在一旁,无意插手眼前小事,她知道宋氏不会吃亏。
朝轩昱也急忙走上前,一脸关切地看着宋窈儿的手臂:“怎么样?没有烫伤吧?”
宋窈儿摇了摇头:“没事。”
所有人就像瞎了一般,没人关心还在流血的半夏。
“都是因为凌芜,要不然你也不会被烫,你先在这休息一下,我去找她理论!”朝轩昱又是心疼又是气愤,转身便大步走出了堂屋。
谁料刚出门就碰上了廊道里的凌芜。
朝轩昱先是一愣,随即厉声道:“凌芜你别做得太过,不过就是挨了几巴掌,谁还没被罚过?你居然怀恨在心,眼睁睁看着祖母一把年纪受饿,你简直狼心狗肺!”
凌芜没多看朝轩昱一眼,径直走过他身侧,扶起地上的半夏:“一来就弄伤我的丫鬟,你们还真是把目中无人写在脸上。”
凌芜看着半夏流血的掌心,忙命人带半夏下去处理伤口。
“这可跟我们没关系,是她自己看见人还不知避让,我们都没计较她冒犯主子的罪责!”朝轩昱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
凌芜嗤笑:“是啊,反正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你们自己永远不会有错。”
关氏似是听懂了凌芜的言外之意,脸上闪过一抹慌张,她急忙起身,满脸疼惜地迎向凌芜:“阿芜!我的阿芜,外祖母当时是一时气急,你……快让外祖母看看你的脸……”
“一时气急,便要彻底毁了我!”凌芜嗤笑一声,避开了关氏触向自己的手,转而在椅子上缓缓坐下。
关氏伸出去的手落了空,只好默默坐回了椅子上。
宋窈儿见状急忙道:“姐姐这话说的,祖母就是吓唬你的,怎么忍心真的伤你?”
不忍?会不忍吗?
朝轩昱也是一脸凝重地警告:“凌芜!你也该适可而止,祖母一把年纪跟你这么低声下气,你难道还不满意?”
关氏闻言,也是一脸期盼地望着凌芜,却见凌芜默默取出那包蜜饯,隔着桌案推到关氏面前。
“这蜜饯还是交还老夫人吧,您口口声声说着不忍。这不忍不忍,我也多次历经生死,痛狠了的人哪怕不吃甜,也照样受得住。这蜜饯我早已用不到。”凌芜神色寡淡,甚至看不出太多情绪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