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瑭骑在马上,满脸的郁闷之色。他跟随李罕之已经有好些年头了,这么多年来,也立下了不少战功。只不过因他看不惯另一将领郭璆平日里那嚣张跋扈的模样,他打算找个机会动手杀掉郭璆。
可他万万没想到,李罕之竟然先一步对他起了杀心。或许是李罕之忌惮他的实力,又或许是听信了旁人的谗言,总之,在他还没来得及动手的时候,李罕之的屠刀先是砍了郭璆,紧接着又准备对他下手。
还好,他事先得到消息,来不及多想,迅速召集了自己的亲信部队,趁着夜色的掩护,慌慌张张地逃出了李罕之的势力范围。
原本他计划往西走,可在慌乱之中,一头扎进了崤山之中。就在他满心焦虑的时候,亲信告诉他翻越崤山后有一座县城。
李瑭听了,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如今他们人困马乏,粮草也所剩无几,正好可以去县城劫掠一番,补充些物资。
等有了足够的钱粮,再另寻一个合适的藩镇去投靠,也不算晚。于是,他们一行便往永宁赶去。
一路上,众人马不停蹄。李瑭骑在马上,思绪却早已飘远。他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心中满是不甘和愤懑。突然,身边的亲信汇报道:“都头,前方马上就到了永宁县了。只是这县城好像已经被人占领了。”
李瑭回过神来提高声音问道:“哦?可知是何人占领?人数如何?”
亲信如实禀报道:“并不知晓,探马回报城墙上并未悬挂驻军旗帜,大门紧闭,城门上有士兵把守,人数不到百人。”
李瑭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以他们现在的兵力,想要拿下县城还有些难度,更何况走的匆忙,并未携带任何攻城器械。但已经快到县城,再离开又有些不甘。
“好,先过去看看县城情况再作打算。”李瑭思索再三后终于做出了决定。
他心里想着,看能不能诈一诈对方,若是能不战而胜,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如果不行,到时候再另想办法。
当他们终于到达永宁城时,李瑭在距离城墙500米外的地方,停住了脚步。随后,他转过头,目光落在了身旁一个亲信的身上,吩咐道:“你去城下喊话,问对方是哪路人马,告诉他们我们是河阳诸葛大帅的麾下。
就说今日只是路过此处,进城休息一日便会离去,向他们保证,我们绝不扰民。”
这名亲信点了点头,随后朝城下而去。
而在城墙之上,李倚盯着逐渐逼近的人马。当看到李瑭率领着手下在距离城墙尚有一段距离便停下了脚步时,他的内心不由有些遗憾。
原本,他还盘算着趁对方进入弩箭射程范围,一举射杀对方的主将,让敌军群龙无首。但没有没想到,这个李瑭还挺谨慎。
他们并没有守城所用的伏远弩和竹竿驽。只有步兵所使用的擘张弩,还有骑兵所用的角弓弩,他们的射程都不到500米,至于步兵长弓和骑兵角弓,射程更是远远不够。
就在李倚暗自思索时,只见对方阵营中一骑朝着城下疾驰而来。李倚伸手制止了陈二牛张弓的动作,沉声道:“看看对方想要说些什么。”
陈二牛听从了李倚的命令,缓缓放下了长弓。
那骑快马来到城下,骑手勒住缰绳,在马上稳了稳身形,然后扯着嗓子大声喊道:“不知县城为哪位将军所驻守?我等是奉河阳诸葛大帅之命执行任务,如今路过此地,一路鞍马劳顿,人困马乏。
还望行个方便,让我等进城暂歇一日。我等定会遵守军纪,绝不会打扰城内百姓!还望守城的将军能够通融通融!”
那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清晰地传入了城墙上众人的耳中。
李倚听着对方的喊话,听着对方冠冕堂皇的话语,都快被气笑了。这李瑭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真以为自己是三岁小孩,能被他三言两语就给忽悠过去?
什么暂歇一日,不打扰百姓,这话要是传出去,怕是连鬼都不信。李倚心里明镜似的,只要自己这边一打开城门,对方绝对会像一群饿狼一样,二话不说就把整个县城洗劫一空。
不过他还是冲着城下喊道:“哦?原来是诸葛大帅麾下,失敬失敬。我们是陕虢王大帅手下,奉了大帅的命令在此驻守。
只是这县城内,如今残破不堪,实在并无可住之地,还请诸位兄弟另寻他处歇脚!”
李倚也找个借口回应对方。
城下的骑兵听了李倚的话,却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依旧扯着嗓子喊道:“无妨啊,这位将军。我们只是在城内暂歇一日,也不需要什么好地方,有个落脚处就行。还望将军行个方便,就当是给诸葛大帅一个面子。”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抱拳作揖,装出一副诚恳的模样。
李倚这时已经懒得再跟他废话了,对着身旁的陈二牛使了个眼色。陈二牛早就按捺不住了,只见他双手用力拉开长弓,瞄准了城下的骑兵,随着“嗖”的一声,那支羽箭如同流星一般,直直地朝着骑兵射去。
那人原本还在那里滔滔不绝地说着,突然感觉到一股劲风袭来,他下意识地想要躲避,但已经来不及了。那支箭不偏不倚,正中他的胸口,他惨叫一声,从马背上重重地摔了下来。
城上的众人看到这一幕,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
远处阵中,李瑭见对方突施冷箭,射杀了自己手下,顿时怒从心起。
他原本还打着如意算盘,想着用些小计谋骗开城门,不费吹灰之力拿下县城,不过看来是奏效不了了。
但就这么灰溜溜地离去,他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不战而退以后还怎么在手下人面前立威?于是,他咬了咬牙,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县城,然后猛地一挥手,大声命令属下:“全体后撤!”
属下们听到命令,待撤到离城墙三里处后,李瑭又下令:“就地安营扎寨!”
城墙上的李倚,看着对方虽已撤退,但并未撤远,反而扎下了营寨。心里明白对方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了。不过,他倒也没有慌乱,如今城内的粮食储备还算充足,不怕对方围城。
只是城外那些刚刚播种的耕地,看来是要暂停一段时间耕种了。不过还好,这些耕地都只是刚刚播下种子,就算对方破坏,损失也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而且据探马汇报对方并未携带太多的粮草,如果长时间围困这座县城,他们自己的粮草肯定会先耗尽。
想到这里,李倚对着身旁的陈二牛吩咐道:“敌军虽然暂时撤退了,但他们还扎营在附近,万不可放松警惕!
城墙上的守卫要加强巡逻,一旦发现敌军有什么动静,立刻来向我报告!”
陈二牛连忙挺直身子,用力地点了点头,大声应道:“是!都头放心,我一定会安排好!”
李倚见对方暂时不会攻城,便拍了拍陈二牛的肩膀,然后下了城墙,朝着县衙走去。
入夜后,李瑭的营帐之中,烛火摇曳,光影在墙壁上不断晃动,映出他紧锁的眉头和满脸的忧虑。正如李倚所知道的那样,他们这一行人此次仓皇而逃,所携带的粮草数量满打满算也仅仅能够维持一个星期的时间。
时间紧迫,情况危急。倘若此时他们选择离开永宁县城,转而前往其他县城寻求补给,且不说这一路上要花费不少时间,万一其他县城的情况也和永宁一样,防守严密,那他们岂不是白白奔波一趟,到时候不仅得不到补给,还会让士兵们疲惫不堪,士气低落。
与其这样盲目地四处寻找,倒不如静下心来,好好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攻下永宁县城,获取城中的粮草物资。就在李瑭在营帐中来回踱步,苦思冥想之时,前去打探消息的探马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李瑭一看到探马归来,忙焦急地问道:“县城其他城门防守情况如何?”
探马连忙单膝跪地,抱拳禀报道:“都头,东门和西门都有士兵把守,不过人数不多,不到百人。
而县城的后方是洛河,此时水流湍急,并不适合渡河。”
李瑭听完探马的汇报,微微低下头,陷入了沉思。
看来,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强攻一处城门了。毕竟他手下的士兵人数也不多,如果分兵去攻打多个城门,不仅会分散兵力,削弱攻击力,还可能会被敌人各个击破。所以,分兵显然是不现实的。
想到这里,李瑭缓缓地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探马下去休息。
随后,他喊来侍卫让他吩咐下去,加强营地防守,让士兵们养足精神休息,明日打造云梯准备强攻城门。
午夜时分,万籁俱寂。李瑭营地中的士兵们,大都陷入了沉沉的梦乡。营帐里,除了一些鼾声传来,便再无他声。篝火在夜风中摇曳着微弱的火光,偶尔迸出的火星,也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
就在这一片静谧之中,远处的城门却在悄然无声地缓缓打开。一队二十余人的骑兵,悄悄从城内而出。
此次他们出城,并非是要前去偷袭敌军营地,而仅仅是要惊扰敌军,让他们不得安宁。因此,他们的马蹄并未裹上麻布,为的就是要制造出更大的声响。
这伙骑兵出城之后,迅速朝着李瑭的营地奔去。他们在黑暗中疾驰,马蹄声在空旷的大地上回荡,待到离对方营帐只有五百米处时,他们突然加快了速度,开始狂奔起来,顿时马儿嘶鸣,四蹄翻飞,溅起阵阵尘土。
与此同时,他们纷纷张弓搭箭,将一支支火箭射向营内。那火箭带着长长的火焰尾巴,划破了黑暗的夜空,犹如一条条火龙一般,向着营地扑去。
守卫们听见了阵阵马蹄声,又见火箭袭来,并不知道对方来人有多少,忙声嘶力竭地叫着“敌袭!敌袭”,一边手忙脚乱地拿起弓箭,朝着城外的骑兵还击。
不过这伙骑兵只是对着营地胡乱地射了几轮火箭后,便掉转马头,往城内逃去。
而守卫们这才反应过来,来袭之敌并不多,在扑灭了射来的零星火箭后,准备去汇报情况,但这一会功夫,营地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不少士兵被吵醒,他们慌忙地从营帐里跑了出来,有的衣服都没穿好,有的连兵器都没拿稳。
他们在营地里四处乱窜,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李瑭也被这嘈杂的声音吵醒,他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愤怒。
他迅速穿上铠甲,拿起刀,冲了出来。此时,他看到的是一片混乱的景象:士兵们四处奔跑,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在得到守卫的通报后更是勃然大怒,他的脸涨得通红,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他快步走到守卫面前,对着他们怒吼道:“你们干什么吃的!一小股敌人就让你们乱了阵脚!平日里的训练都喂了狗吗?连这点小动静都应付不了,要是敌人真的大规模进攻,你们岂不是要全军覆没!”
守卫们低着头,不敢直视李瑭的眼睛, 他们也有些委屈,黑暗之中,并不知道对方来了多少人,只是听见一阵急促而密集的马蹄声,又见火箭袭来,慌乱下才失了方寸。如今见都头大怒,也只得承受着这怒火。
好在,李瑭骂了几句之后,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他皱着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疲惫,吩咐众人回营帐继续休息,同时叮嘱守卫们一定要打起精神,万不可再出现刚才的情况。
经过对方这么一闹,整个李瑭营地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起来。守卫们紧紧地盯着县城方向,不敢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动静,生怕敌军再次来袭。
每一个守卫都全神贯注,耳朵竖得高高的,仔细聆听着周围的一切声响。哪怕是一丝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都能让他们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
时间在这紧张的氛围中缓缓流逝,一个多时辰过去了,敌军似乎并没有再次出现的迹象。也许他们也知道,同样的套路不能再玩第二次了,继续用这种方法只会徒劳无功。守卫们紧绷的神经顿时放松了些许,不过依然不敢完全松懈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