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来繁杂的事务太多,那个小院,慧能同江妧主仆几人收拾了两三天才收拾出来,她们用的东西裴府也用一辆牛车拉来了。
打明儿起,江妧就跟随着寺庙里的小尼们一同做早课,她的衣裳也换了,因着是为贵妃替身,不能穿得过于寒酸,所以她的衣裳虽然都是青色的,可料子是绸缎,又不能装头饰,就像男子一样,将头发束在顶上,然后加冠,又用青色的纱幔盖在冠顶。
小香还笑她这样一穿倒像是菩萨的模样了,她也只是笑笑,做了早课就开始给贵妃娘娘抄佛经。
慧能端来饭菜给她,吃了以后继续抄,等她抄好了,外面候着的太监了,将她抄的佛经送进宫里熔了。
天气虽冷,可到底开春了,出乎意料的是,正月十五过了之后又下了一场雪,那几日冷得江妧手都快伸不直了,也只得打起精神的去写。
窗子外头有一棵石榴树,似乎在抽芽了,在枝桠上隐隐有些绿意,接连下了两日的雪,第三天就开始出太阳了,滴水上落下一连串的雪水,院里的雪也融化了,小香拿了手炉来给她。
“外面炉子上还有炭火,姑娘若是冷了,就去外面夹炭进来加,奴婢和慧能去山头上寻柴火去,不然咱们连春日都过不下去了。”
江妧蘸了墨水,点头应了下来,她低头抄着佛经,不知过了多久,伸展了一下胳膊,忽听见外头踢踏着脚步声,江妧以为小香回来了,摸了摸手边的手炉,似乎冷了,唤了两声,“炉子上的火可还有?”
不见外头回答,江妧只得放下笔,打算出房门去。
春风夹杂着冷意,直侵她的衣袍,将衣裳拢了拢,裹紧了身子,揭起帘子,抬头看去,见裴慎站在石榴树下,眼神冰冷的望着她。
这几日江妧有想过他会来的,只是不想这么快就寻了来,他满身狼狈,衣裳也灰扑扑的,发顶上的冠也没戴,下巴上是青茬,就这样,定定的站在石榴树下,直勾勾的盯着她看。
江妧提着裙子出来,见他的样子,手紧紧的攥着衣裙,也回望着他。
他走了上来,来牵她的手,“跟我回去。”
“裴慎......你先放开我,听我说。”她使劲想挣脱,却没抗争的力气。
他不想听,只是牵着她一直往外头走,寺庙里没有男子,送她进来的还是太监,如今他这样贸然闯进来,江妧就知道他已然没了理智了。
几个扫雪的比丘尼早已经去叫住持了,一直到门口,江妧才看见,那几个锦衣卫也不见了,他直直的往外拽,直到不远处下山的凉亭处,才见他的亲信将锦衣卫拿在地上躺着,江妧只觉得头都要炸了。
“你别这样,你这样毫无章法,只会让我害怕。”她声音带着哭腔。
“你是该害怕,我给你一次机会,你告诉我,那封信是旁人逼着你写的。”他的声音冰冷刺骨,比雪还要冷三分。
他直逼她的视线,她想避让,却被他掐着下颌,动弹不得。
“裴大人!”
江妧趁机一把推开人,他跌撞着退后两步,扭头望着坏他好事的来人,夏太监笑吟吟的躬身走了过来,裴慎也放开了牵她的手,睨着他谄媚的笑脸,夏太监瞟了一眼江妧,躬身朝裴慎行礼。
“裴大人,令嫂是为贵妃娘娘祈福,在此代发修行,您这样贸然闯了进来岂不是毁了娘子的清誉?”
裴慎斜乜着他,眼前的夏太监是贵妃身边的大总管,贵妃的脸面,每日进出宫内外,今日刚好回来就有人来回禀,说裴大人的亲信打伤锦衣卫。
江妧趁此机会,头也不敢回的往回跑,生怕他又做什么出格的事来。
“裴大人,老爷爷是疼裴大人的,万事皆可包容,贵妃娘娘更是心疼您,裴大人糊涂,这样的官位,何必为了个女子呢?普通女子倒也罢了,可她是大人的嫂嫂不是?”
裴慎的眼没了刚才看那女子的温存,冷眼盯着他,似有睥睨天下之态,冷声道:“夏太监,本官银子像流水一样淌进翊坤宫可不是为了在这里听你的说这些的。”
夏太监脸色变了变,身子躬得更低了,谄媚的笑着应是。
“狗东西,爷的事也轮得到你来管!”
夏太监更怕了,谄媚的笑脸僵在脸上,却不敢露出一丝不悦。
“贵妃娘娘应当明白,没有我,她沈家连门楣都撑不起来,”他负手在夏太监周身转了一圈,像一只虎视眈眈的鹰,随时要亮出利爪,“三皇子与太子争势,他也没想到他母妃会背叛他。”
夏太监霎时觉得背后凉津津的,额头上冷汗直冒,忙扯了袖擦了擦,沈裴两家前途无量的人只有眼前的这人,三皇子是贵妃的儿子,有了裴慎的钱,和裴慎的势,才能与太子抗衡,若是此时眼前这位爷来个釜底抽薪......后果简直不敢想。
这位裴大人,别看他平日温温的笑着,背后下黑手那可是毫不手软,多少人栽在他手里过,贵妃娘娘如何与他抗衡?
不过,他今日算是第一次见识,忙咚一声跪了下去,磕头如捣蒜,“实在是侯夫人进宫让贵妃娘娘这么做的,奴婢在一旁亲耳听的,大人可别误会。”想了想,又道:“奴婢自将大奶奶接来这里都是小心伺候,不敢为难半分。”
裴慎踢了他一脚,示意他起身,他平日里待人温和,夏太监恐怕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更是战战兢兢。
“你回去和贵妃说,事情太过了就不好了,她待了这几日也够了,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奴婢省得。”夏太监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
刚想走,就被裴慎叫住,“我现在要进宫去求贵妃娘娘,跪个一两日,我不喜欢她什么都不知道。”
夏太监一愣,明白了他什么意思,忙躬身道:“大人放心,奴婢定然让下面的人办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