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妧和小香不知走了多久,久到双腿麻木,久到口内出火,这才躲在了芦苇荡里不敢挪移,希望寄托在裴恒身上是不可能了,她现在只希望裴慎能知道——不知他会不会生气——能来救救她!
她甚至都分不清这里到底是哪里,只知道根据太阳的东升西落来判定大概的位置。
“姑娘,咱们不会被水匪抓到了吧?”
江妧瞪了她一眼,当时有两个贼人来抓俩人,她们一径往船尾来,江妧自认自己的水性好,跳下水就往水底游,经过一番周旋,这才摆脱了人上岸。
“闭上你的乌鸦嘴!咱们逃出来这么远的地方了......”她揉了揉 肚子,“好饿......咱们得想个办法找东西吃。”
“姑娘,奴婢也不敢出去了,一出去就能遇到那些贼人,咱们昨日想出去,不就差点撞上了么!”
“小声些,”她们在芦苇荡里窸窸窣窣的说话,焦急的望着天空,“你说......裴恒知道我还活着,会不会有那么一点愧疚呢?”
她尽量转移话题,让自己的注意力不在肚子的饥饱上,望着远处的残阳,不由得有些哀叹,她自认为对任何人都是以诚待人,可别人却......
又转念一想,裴恒懦弱,他本就是如此的人,说这类的话也不奇怪。
风咻咻的吹在芦苇荡里,天色越发晚了过去,两人在外躲了一夜本就害怕,如今又湿了衣裳,更是又冷又怕,却只敢在芦苇丛中瑟瑟发抖。
她寻了一个看着比较嫩的芦苇折断了一根,将里面的芯儿取了下来,递到小香嘴边,“吃点这个,水里的鱼儿咱们是没福气了。”说着,又自己折断了一根,取出芯儿,也往嘴里嚼。
跟草芯儿是一样的,泛着一股甜丝丝的味道,嚼了嚼,她还是咽不下去,二人安静了下来,太阳也彻底消失了,俩人相互依偎着,至少在这个芦苇荡里不会有风往她们身上钻。
“你听.......是不是我饿过头,连脑子也晕乎了?我怎么听见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小香讪讪的望了她一眼,现在这个时候,怎么可能会有人来寻她们,就算有人来寻她们,那也是白日的事,大晚上的,谁会没事找罪受?
“姑娘,您先睡,我来放哨!”
意思很明确了,小香认为是江妧饿得厉害了,不自觉的出现了幻想,重要的是连江妧也这么认为了,毕竟现在这样的深夜,已然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谁会来寻呢?
“那好!我先睡一会儿,再换你!”
她迷迷糊糊靠在小香的膝头睡了过去,风声入耳,累极困极了,慢慢阖上双眼,脑子里总是一片混沌,走不出一团迷雾,又听见一个声音说要将她送给贼人。
“江妧!”
江妧猛的睁开眼,不知是何时辰,月亮高高的悬在头顶,她似乎听见有人叫她,似乎又觉得是自己睡梦中的臆想,抬头见小香脑袋都快插在地上,正睡得香。
“江妧!”
她猛的站起身,竖起耳朵,那是裴慎的声音么?她心内突突的跳着,小香被她掀翻在地也管不了,一把撩开面前的芦苇,跌跌撞撞的往芦苇荡外跑去,口中慌乱的唤着他的名字。
裴慎举着火把,望着黑洞洞的夜,今日不知跑废了几匹马,他的脚上都是走出来的水泡,嗓子被一声声的呼唤弄得沙哑不堪,耳朵也嗡嗡的响着。
“大人,芦苇荡里有声音!”
他火把往芦苇丛中打过去,照亮了方寸之地,这时候有野狼,或者虎豹之类的会来湖边喝水,此时此刻恐怕众人也没了搏斗的力气。
“裴慎!”
他听得清楚,那明明是江妧的声音,一把撩开芦苇,那动静越来越近了,当江妧苍白的一张小脸印着火光出现在他眼前时,他一度觉得是不是自己想她快想疯了才出现了臆想。
“裴慎!”
“妧儿?是你么?”
江妧愣愣的望着他,要不是他的声音,那副乱蓬蓬的样子,简直太像贼人,她愣愣的站在那里,正不知该如何时,他疾步奔到她跟前,一把将她揉进怀里,他哑着嗓子囔囔:“我不是做梦?你告诉我,不是做梦!”
江妧狠狠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他吃痛,却仍旧没放开她,听她软糯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是不是做梦?”
他没说话,握着她的薄薄的肩,上上下下的巡视着她身上,“有没有哪里受伤?”
见她除了衣裳脏污,脸上被划花了之外,没有什么大碍,也就是说贼人并没有近她的身,他才放下心来,狠命的盯着她,脸上立马阴沉了下来,又见她梨花带雨的,一时又心软,将人抱上了马。
跟着裴慎的人都是他的亲信,见两人如此亲密,怪不得要拼了命的找,这看着哪像叔嫂的关系,自然,作为裴慎的亲信,最重要的就是嘴巴得严!
“小香呢?”
她回头,见小香已然被他的亲信接了出来,一时间所有的委屈都迸了出来,却只敢小声的啜泣,身后的人一言不发,也不出声安慰,江妧知道他这是在生气。
她一意孤行的来,却遇到这种事,让人家寻了那么久,半夜还在寻,有情绪也很正常。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进了金陵城去,在一所宅子前停了下来,江妧被他抱下了马,“这地方是金陵守备为我备下的宅子,先进去梳洗,然后睡一会儿觉。”
江妧不敢不听,跟着他往里进去,一直到了正房,她迈进门去,转头见他将人送了进来便转身出去了,她只得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就有小丫头进来要伺候她洗澡,将她引进了盥室,她脱衣沐浴,掌心接触到热水时,一阵刺痛,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几乎都是一些细刺断在手心,之前高度紧张下,她无知无觉,现在浸泡在热水里,才察觉自己的掌心跟被火烧一样。
未洗澡前,她总感觉自己身上有一股鱼腥味,洗了之后才稍微祛了些,霜降这时也从外头进来,让小丫鬟出去了,给她擦洗之后,就裹了巾帕,“世子爷说了,奶奶身上不好,又才回来,肚子定然饿着,不宜久泡,奴婢替奶奶穿衣吧。”
她点了点头,欲言又止,“世子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