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给尿脬裹油布时,赵匡胤的玄狐大氅扫过陷坑边缘。
他屈指弹飞块土坷垃,正中王二虎的后脑勺:\"张铁牛带兵越发长进了,这埋雷的架势倒像在腌酸菜。\"
陛下说话时,腰间玉斧的穗子正勾着根银蚕丝——和胡饼里那根一模一样。
契丹战鼓响起时,张铁牛最后检查了一遍伪装成冻土的坑盖。
我往尿脬堆里塞了个会打旋的青铜机关,说是要给契丹马跳支\"胡笳十八拍\"。当第一匹战马踩塌陷坑时,炸开的红雾里飞出三百片辣油浸透的麻布,活像阎罗王撒的催命符。
\"阿嚏!\"赵匡胤在城头打了个震天响的喷嚏,揉着鼻子笑骂:\"苏明哲,你这辣椒面怕是从孟婆锅里舀的!\"
张铁牛望着在红雾里打滚的契丹重骑兵,突然觉得这呛人的寒风里,竟飘着涮羊肉的香气。
雪地塌陷的反冲力震得赵匡胤后退两步,\"咳咳...苏明哲!你这喷的是辣椒面还是驱鬼符?\"
我望着在红雾里打喷嚏的契丹战马,默默把\"本想装芥末粉\"的实话咽了回去。
契丹铁鹞子的重蹄踏碎北疆冻土时,青铜马铠缝隙里还凝着冰碴。
三百具铁浮屠组成楔形阵,玄铁兜鍪上竖起狼尾的百夫长冲在最前,弯刀劈开的风雪在月光下凝成霜刃。
第一匹战马踏入陷坑的刹那,裹着冰壳的油布发出琉璃破碎般的脆响。
炸开的红雾如罗刹抖开的纱衣,三百个胀满的猪尿脬在铁蹄下爆出蜀地最凶猛的朝天吼。
辛辣的尘浪卷过铁甲缝隙,战马覆甲的眼洞最先渗出赤色黏液——这些饮过血河的塞外良驹,此刻竟像发情的公鹿般甩头撞向同伴。
冲在第二阵列的契丹骑兵来不及勒缰,狼牙棒扫落的不是宋军头颅,而是前阵同袍铁甲上凝结的辣椒冰晶。
\"长生天降罚!\"铁浮屠百夫长用契丹语嘶吼,覆面甲下涌出的涕泪在寒风中冻成珊瑚状的冰挂。
他的狼尾翎羽沾满辣油,随挣扎动作在红雾里划出血色符咒。
后排轻骑兵的皮甲成了催命符,浸透辣油的软革紧贴肌肤,像是被塞进了正午的辣椒地曝晒。
城头床子弩的绞盘发出饿虎低吼,裹着火油的麻布团穿过红雾,在契丹后阵炸开朵朵碧火。
受惊的备用战马拖着粮车冲撞本阵,车辕上未及卸下的狼粪包被火星舔舐,腾起的青烟里竟飘出党项人驯狼用的骨哨声。
铁鹞子引以为傲的连环马阵,此刻成了辣油蒸锅里的粘糕,玄铁锁链绞住同袍马腿,扯出的筋腱上还粘着晶红的辣椒籽。
撤退的牛角号混着此起彼伏的喷嚏,雪地上蜿蜒的蹄印里渗着粉红冰渣。
落在最后的契丹辅兵试图用雪水冲洗铁甲,却不知晓混入辣油的水渍正被朔风雕成赤色冰甲。
当他们慌不择路撞进自己布设的蒺藜阵时,那些淬过毒的铁刺正欢快地啜饮着混入朝天吼的鲜血。
契丹人鸣金收兵时,我正在给机关鼠更换齿轮。
张铁牛拎着缴获的狼头盔过来,盔缨里缠着的银丝在暮色中泛着冷光。\"监正大人看这个,\"他扯出银丝末端的翡翠坠子,\"像不像李从善去年进贡的耳珰?\"
手机贴着翡翠震动,最后的电量激活了折射率检测。
当屏幕显示\"淮南玉矿\"时,我忽然想起赵匡胤前日批阅奏折的朱砂突然变成了靛蓝色——那老狐狸八成早就看透了这场\"三国演义\"。
\"苏兄可知朕为何留李从善在汴京?\"
赵匡胤突然用玉斧挑着我的发带,\"他那手飞白体写得再妙,也比不上苏兄在奏折上画的王八传神。\"
我夺回发带系了个死结,心想七年前就该把他偷藏私房钱的暗格焊死。
我们巡视战场时,雪地里突然拱起个土包。赵匡胤的新任契丹通译正要挥剑,被我抢先用雷火筒抵住后腰:\"大人鞋底的淮南黏土,可比契丹皮靴暖和?\"
他瘫坐时震开了暗袋,滚出的青铜符牌上刻着西夏皇宫的狼图腾。
\"该收网了。\"赵匡胤突然吹响鹰骨哨,山脊背面转出三百轻骑,马鞍上绑着的铜锣正在暮色中反光。
我看着他们冲向契丹残军的阵势,忽然明白那些铜锣原是蜀地铜矿的报废品改造的——敲击声能让契丹战马误以为雪崩。
鹰骨哨的颤音尚未散尽,山脊积雪便炸开三百道银练。
轻骑玄甲与月色浑然一体,唯有腰间的鱼鳞铁索在疾驰中抖出粼粼寒光。
这些常年戍守飞狐陉的陇右健儿,马鞍侧挂的弯刀仍沾着吐蕃人供奉的青稃酒香。
契丹殿后骑兵的狼牙棒刚扬起半尺,咽喉已插满三棱透甲箭——箭杆上缠绕的牦牛筋在朔风中嗡嗡作响,活像群饿极的胡蜂。
第一波箭雨泼洒时,三十具契丹铁浮屠轰然坠马,他们引以为傲的锁子甲在陇西破甲箭前,脆如陈年酥酪。
轻骑阵型忽如苍鹰展翅,左右两翼各分百骑抄向溃军肋部。
中军突前的都头反手抽出鞍后铁挝,精钢打造的鹰爪钩住契丹掌旗官背甲,竟将那镶满绿松石的狼旗连人带甲扯离马背。
雪地上拖出的血痕尚未凝结,两柄淬毒骨朵已砸碎掌旗官的天灵盖。
残存的契丹辅兵试图结圆阵自保,却不知晓轻骑铁索暗藏杀机。
五条浸过火油的鱼鳞索破空甩出,锁住盾阵边缘的包铁木盾猛力回扯。
当最外围的契丹兵被拽得踉跄前扑时,轻骑马刀已顺着盾阵裂缝剁进脖颈——刀口精准避开铜制项圈,像庖丁解牛般游走于甲胄间隙。
一匹发狂的契丹战马驮着无头尸身冲向山崖,鞍桥上未及点燃的狼烟筒在颠簸中炸开。
靛蓝色烟雾腾起刹那,轻骑们突然集体抛射铁蒺藜。
这些带倒刺的暗器沾雪即隐,将契丹残军最后的生路化作修罗场——二十余骑收势不及的先锋马队,竟被自己的马蹄溅起的铁蒺藜刺穿面门。
当最后一名契丹百夫长被铁挝勾断脚筋时,轻骑阵中响起三短一长的胡笳声。
他们像来时般倏然散入月色,鞍囊里除了新增的契丹耳饰,还装着几抔混入狼烟的雪块——那靛蓝色冰晶在晨曦中闪烁,恰似幽州女子发间的点翠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