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半截蜡烛蹲在含嘉仓地窖三层,霉斑在穹顶砖券上晕染出黄褐色云纹。
手机电筒扫过积灰的麻袋堆,照见\"显德元年春税\"的朱砂印时,赵匡胤的骂声正穿透三尺厚的夯土层:\"直娘贼!二十万石军粮能叫耗子啃成空壳?这他娘是成了精的鼠王!\"
\"将军请看。\"我抠开麻袋底角补丁,陈年粟米泄出时扬起呛人尘雾,指间砂砾在烛光下泛着河滩特有的石英光泽,\"《唐六典》载'鼠雀耗每石折二升',可这掺沙量...\"话未说完,老赵的镔铁佩刀已架上仓大使脖颈,刀刃压进他领口绣的仓廪神鼬纹里。
仓大使裆部洇出深色水渍:\"各、各仓循唐天宝旧例,每石抽半升孝敬御史台察院...\"他腰间蹀躞带铜扣叮当乱响,那形制分明是南唐铸币司的手艺。
我摸着手机重力传感器测算米袋密度,《清明上河图》里的粮船吃水线突然在碎屏上波动。
当放大虹桥下的船工身影时,发现他们绑腿里鼓胀的轮廓——那帮蠹虫竟在船底夹层灌铅冒充粮重!
三日后,我蹲在仓廪训鼠笼前调试榫卯结构。
赵匡胤拎来三十只圆滚滚的汴梁仓鼠,挨个塞进竹编滚轮:\"苏监正这招'以鼠制鼠',倒比户部那帮酒囊饭袋机灵!\"
手机计步器显示这群毛球半时辰才跑够三升的计量单位,还顺带啃烂三本用楮皮纸装订的账簿。
\"得用点甜头。\"我掏出炒黄豆撒进传动轴,鼠群霎时疯转如风车,木齿轮咬合声里混着石守信的惊呼:\"奇哉!昨夜甲字窖凭空多出三百石!\"
话音未落,鼠笼榫头突然崩裂,饱食的仓鼠叼着豆粒钻入地缝,活像群长了毛的算盘珠。
柴荣敕令送达时,我正给最后只仓鼠尾系上红丝绦。
赵匡胤晃着黄麻圣旨直乐:\"官家让你把鼠辈记账法写成《仓鼬新仪》,王朴那老儿在朝会上脸都气绿了。
\"他忽然用刀柄敲响仓神碑,\"北苑粮垛的粟米能照出人影,跟老子去开开眼。\"
月色下的北苑仓城静得疹人,苫布掀开时黄澄澄的粟米堆竟垒成丈高的篆体\"忠\"字。
赵匡胤抓起把米粒冷笑:\"王审琦搞的鬼把戏,说要用忠字米激励将士...\"我捏碎米粒时嗅到桐油味,这分明是江南漕运特供的防潮处理。
黑潮突然从米堆喷涌而出,十万谷象虫振翅声如暴雨。
手机气压计发出蜂鸣警报,虫群密度指数瞬间飙红。当黏腻虫尸糊满脸时,我突然想起《四时纂要》记载的\"硫黄熏仓法\"。
次日卯时,我蹲在太仓院熬煮除虫药。
赵匡胤拎着熏黑的明光铠闯进来:\"直娘贼!昨夜火烧虫豸,燎得老子铠甲能当筛米笸箩!\"
他甩来的焦米袋里混着半片南唐铜钱,边缘还沾着可疑的胭脂红。
硫磺混着苍术在陶甑里冒烟时,王朴的绿呢轿正停在院门口。
老太傅掀帘冷笑:\"苏监正这般烟熏火燎,莫不是要效仿安禄山焚仓嫁祸?\"他腰间鱼符闪过青光,那分明是掌管军粮调度的左藏库密钥形制。
半月后谷虫尽灭,含嘉仓却飘起异香。赵匡胤蹲在仓门啃着炸虫串:\"别说,这谷象虫裹了糖霜,比樊楼的羊脂酥饼还馋人。
\"我翻着新编的《仓廪实录》,\"显德元年实存粮三十万石\"的墨迹旁,不知哪个禁军偷按了枚油腻指印——史书不会记载,其中两万石是被改成\"虫粮特供\"犒赏三军的。
手机相册里,《清明上河图》的粮船突然多出数排透气孔。
而碎屏裂纹中,仓神碑底座隐约露出半截南唐铸的\"保大通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