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要入冬,这日郭威亲兵传话:\"苏先生,郭帅命你今夜子时来中军帐。\"
篝火把中军帐照得通明,郭威的斩马刀在地图上投下狰狞黑影。赵匡胤跪坐在侧,拼命朝我使眼色。我盯着地图上歪歪扭扭的山川标记,忽然发现黄河走向画反了。
\"苏先生怎么看这盘棋?\"郭威刀尖点在河中府,\"李守贞缩了几个月,城里粮食肯定不多了。\"
我摸着袖袋里的手机,碎屏映出跳动的火光:\"大帅可知'因粮于敌'?\"见他皱眉,赶紧改口:\"就是抢敌人的粮草养自己的兵。\"
赵匡胤突然插话:\"苏兄是说假意撤围?\"他手指划过地图,\"李老贼上月偷运的粮草藏在城西地窖...\"
\"你是说?\"郭威的刀鞘猛地敲击地面,震得陶碗乱跳:\"传令!明日分兵佯攻凤翔!\"他独眼盯着我,\"苏先生可愿带人去烧粮窖?\"
帐外北风呼啸,赵匡胤在背后戳我腰眼。我咽了口唾沫:\"在下需要赵都头相助。\"
\"准!\"郭威突然大笑,\"若是得手,本帅帐前还缺个行军司马。\"他甩出块令牌,精准地落在我膝盖上,\"听闻苏先生通晓天文?今夜可有吉兆?\"
我掀开帐帘,北斗七星正悬在城头。摸出手机点开星图软件:\"寅时三刻,太白犯昴。\"
赵匡胤突然指着闪烁的屏幕:\"苏兄!你的法器吞了北斗星!\"
粮车后,赵匡胤正在往皮甲里塞艾草:\"苏兄这防箭的法子真能行?\"他闻了闻发黑的艾叶,\"怎么跟老刘头治痔疮的药一个味?\"
我调整着夜行衣的绑腿,这玩意是用缴获的蜀锦改的,滑得能反光:\"艾烟能混淆犬只嗅觉...\"突然发现他在往靴子里塞蒜瓣,\"你干嘛?\"
\"防虫啊!\"他理直气壮地又塞进两瓣,\"上回脚气就是苏兄用蒜泥治好的。\"
子时的梆子声传来时,我们正趴在西门外的芦苇荡里。赵匡胤突然戳我:\"苏兄,要是回不来...\"他摸出块玉佩,\"帮我把这个捎给洛阳城东卖胡饼的翠姑。\"
我盯着玉佩上歪歪扭扭的\"胤\"字,突然想起这厮后来娶了三个皇后。城墙方向突然传来喧哗,三支火箭冲天而起——郭威的佯攻开始了。
\"走着!\"赵匡胤猫腰窜出,夜行衣在月光下活像只胖泥鳅。护城河结着薄冰,瑞士军刀插进墙缝的声响惊起夜枭。爬到一半时,他忽然嘀咕:\"苏兄,你那吞星的法器真没说谎?\"
我抬头望天,月亮正好落在李守贞的王旗顶端。手机屏幕幽幽一亮,锁屏壁纸的清明上河图里,虹桥上的某个小人似乎眨了眨眼。
子时的梆子声还在旷野回荡,护城河的薄冰已经爬上靴面。赵匡胤舔了舔冻裂的嘴唇,瑞士军刀第三次从墙砖缝里打滑,溅起的冰碴子崩进我领口。头顶三丈处的城墙垛口闪过火把光,守军呵欠声混着酒囊晃荡声清晰可闻。
\"苏兄,你这法器又显灵了?\"他压低声音,热气在胡须上凝成白霜,\"待会要是见势不妙,只管往西跑。\"
我攥着防狼喷雾的手套已经结冰,后背紧贴着城墙的阴面。郭威的佯攻在东门炸开火光,隐约能听见云梯倒塌的轰响。赵匡胤突然发力,刀尖楔进砖缝的声响像咬碎核桃,惊得垛口探出个醉醺醺的脑袋。
\"谁...谁在那儿?\"守军举着火把晃悠,酒气混着蒜味飘下来。赵匡胤的匕首脱手飞出,正中那人咽喉时,我腕表的荧光正好跳到寅时三刻。尸体坠落的瞬间,他猿猴般翻上城墙,牛皮靴在冰墙上划出两道白痕。
粮窖的方位比手机地图模糊得多。我们贴着马道阴影疾行,赵匡胤突然拽着我滚进箭楼死角。两队巡逻兵举着火把经过,皮靴踩碎薄冰的脆响像催命符。他胸口剧烈起伏,护心镜上的霜花被热气呵化:\"地窖在瓮城东北角,门口有铁闸...\"
话音未落,东门方向突然腾起三道绿色焰火——郭威约定的总攻信号。赵匡胤咒骂着踹开箭楼木门,守夜的弓手还未来得及搭箭,就被防狼喷雾糊了满脸。
\"闭眼!\"我扯着嗓子吼,辣椒雾气在狭小空间炸开。四个守军捂脸哀嚎的间隙,赵匡胤的佩刀已经抹过三人咽喉。剩下那个跌跌撞撞扑向铜锣,被跟随我们来的士兵一刀砍倒。
粮窖的铁闸比想象中还厚,锁眼冻着层冰壳。赵匡胤往锁孔滋尿化冻的野路子,在零下十度的寒风里冻出条冰溜子。我摸出手机电筒照向锁芯,他瞪着发蓝的LEd光倒吸凉气:\"苏兄,你这宝贝竟还能当夜明珠用?\"
\"左边撬!\"我顾不上解释,防狼喷雾罐卡进锁链缝隙。赵匡胤和士兵们暴喝发力,铁链崩断的瞬间,地窖里涌出股陈年霉味。堆积如山的麻袋上,李守贞的秦王印在月光下泛着血光。
第一支火箭钉上粮垛时,西北角传来刺耳的铜钲声。赵匡胤把火油罐抡出投石机的架势,陶罐在三十步外的粮车上炸开,火舌瞬间吞没半窖粟米。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他忽然拽着我扑向地沟——整队重甲兵正从马道冲来,铁靴震得地窖顶簌簌落灰。
\"闭气!\"我扯出浸湿的麻布捂住口鼻,马上见底的防狼喷雾朝着铁甲缝隙乱喷。冲在最前的都统双目赤红,狼牙棒抡起的风声贴着耳际擦过。赵匡胤矮身钻到马腹下,刀尖自下而上挑开锁子甲,热腾腾的肠子淋了我满头。
火势顺着油麻袋蔓延,爆燃的豆类像放鞭炮。我们退守到地窖石阶时,头顶突然传来机括转动声——敌人竟要封死窖口!赵匡胤将我甩上最后一级台阶,自己却被落下的闸门压住披风。千钧一发之际,瑞士军刀卡进齿轮缝隙,金属疲劳的呻吟声里,他一个懒驴打滚脱出身来。
卯初的启明星悬在城头时,我们十几个人挂在西门外的绳梯上荡秋千。追兵的箭雨钉入城墙,最近一支距赵匡胤的屁股仅半尺。护城河的冰层在身下碎裂,他抱着我滚进刺骨河水前喊了句什么,却被淹没在粮窖坍塌的轰鸣里。
凫水上岸时,东方的火烧云与粮窖余烬连成一片。赵匡胤瘫在芦苇荡里大笑,铠甲缝里的麦粒被水冲下,郭威的接应骑兵踏破晨雾而来。
我望着河中府冲天的黑烟,手机在水浸后奇迹般亮起。锁屏壁纸的虹桥上,撑伞的青衣书生似乎往右挪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