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香看见小川被黎书带了进来，想也不想就拧了小川的耳朵：“你又出去惹麻烦了？”
小川呵呵一笑，捏了捏自己的耳朵，刚刚黎书拧的是右耳，香香拧的是左耳。
可他也不生气，反而大大咧咧道：“没有。”
没有才怪，香香看黎书一脸严肃，心里有些忐忑。
黎书坐在桌子前，看着小川，“是你讲还是我讲？”
小川苦瓜脸一现，嘴巴一撇，一副讨饶的姿态，
“可以不讲吗？”
黎书不说话，香香看着也是不明所以。
最后，小川迫于黎书的威严，只得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香香听说他竟然自己跑去了衙门告状，还差点被染坊的管事抓住，忍不住心惊肉跳，当下又踹了小川一屁股。
“为何要去衙门？”黎书神情肃然，问道。
小川挠了挠头，道：“陆大人说，黎姑娘要买染坊，可我知道那肖掌柜是个势利眼，而且他心肝比染坊染缸的水还黑，二两的东西他能卖一百两，若是那染坊出了命案，东家肯定会低价转让。”
黎书微微惊讶，不明白这位陆公子怎么就这么笃定她要买翠丝染坊。
“你知道染坊的东家是谁？”黎书问。
“知道，就是那个将军府晏家的，我见过那个晏夫人，说话鼻孔朝天，眼睛一斜，特会摆架子。”
小川说完，还模仿了一遍晏夫人说话的腔调。
黎书一笑，香香看黎书笑了也慢慢放下心来。
她怕给黎书再惹麻烦，但这个弟弟，她实在管不住。
“以后不准自己私下行动，你既然知道染坊的掌柜是个凶狠之徒，就该保护好自己，若是你今天不小心被他们抓到，你以为会有你好果子吃？”
这才是黎书担心的事儿，那肖掌柜压榨工人，又害死了人，想必是个狠心之人，小川去衙门告发他们，依那位肖掌柜的脾气，绝对有可能对他不利。
香香也是一惊，又骂了小川几句。
“那位晏夫人经常去染坊吗？”黎书问。
小川回答：“不经常，但肖掌柜会定期给她汇报染坊情况，不过就是汇报了，也是十句里面八个假，以前生意好的时候，她一年顶多来个四五次，最近三里库停止从染坊进货，染坊的丝都屯着卖不出去。”
“为何？”
“肖掌柜爱赌博，还养了个雏儿，”话音未落，额头上就被狠狠敲了一记，香香道：“姑娘面前，不要口吐污言秽语。”
小川揉了揉额头，看着香香，“姐姐，你能不能轻点？”
香香瞪了他一眼。
小川继续讲：“染坊赚的一小半银子都被肖掌柜私下留了，那位晏夫人根本不知道。”
“小姐，染坊出了命案，晏夫人会卖了它吗？”凝珠道。
黎书看向窗外，缓缓道：“她肯定卖。”
“香香，你家以前在哪？”黎书不经意提起。
香香一怔，道：“我没有家了。”
吴家染坊，曾作为三里库的重要合作商，一直跟蒋家有合作，蒋氏死后，吴家染坊被人挤兑，从合作商中踢了出去，后来有人高价想要收买吴家染坊的秘方，可香香父母不愿卖，最后横死在乱葬岗。
就这样，香香和弟弟相依为命，没有了吴家，他们只能流落街头，可香香天生美貌，京城的公子哥见了总要调戏一番，两人东躲西藏，最后，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香香被打昏送到了醉香阁。
而小川被当做人质，留在了醉香阁干活。
醉香阁的老鸨利用香香的美色，引的众人都慕名而来，想要一睹美人风采，醉香阁因为有了新头牌很是红火了一阵子，可老鸨不甘心，提出让香香接客，以初夜为名，吸引了一大批公子哥前来。
最后花落林博之手。
香香边说边擦着泪，小川也是难得安静一会儿，黎书递给她一张帕子，香香接过来，打开帕子看到上面的花纹，忽然一愣。
“怎么了？”黎书问。
香香问：“这帕子，是姑娘的？”
“自然是我家小姐的 。”凝珠以为她是惊讶于上面的绣工绝美。
“这上面的桃花很熟悉。”
“你在哪里见过？”黎书笑着问。
“叶县的百扇街出的桃花扇，上面的绣工跟姑娘的帕子如出一辙，难道是一人所绣？”
黎书也不隐瞒，“自然是一个人，都是凝珠绣的。”
香香看向凝珠，一脸惊讶，
“百扇街的老板是你？”
凝珠噗嗤一笑，“当然不是，是我家小姐。”
香香更惊讶了。
“你怎么知道百扇街？”黎书问。
香香道：“我见过妙音阁的姑娘拿过这种扇子，百扇街的名号在百花园，几乎人人皆知。”
这么有名吗？
黎书道：“香香，此次案子若是了结了，你有没有想好以后有什么打算？”
香香不语，因为她也不知道以后要何去何从。
父母不在，小川还小，她作为姐姐，必须承担起养家糊口的重任。
“你可愿跟着我？”
香香蓦然抬头，看向黎书，黎书道：“吴家染坊虽然不在了，但你父母的仇，你不想报吗？”
香香还没说话，小川就站了起来，眼神坚定道：“当然要报。”
香香看着弟弟，最后朝黎书重重的点了点头。
凝珠带着香香去旁边的成衣铺给小川选衣服去了，黎书看赵晴正坐在窗户边发呆，便走了过去，
“林公子的案子，快要结案了。”赵晴道。
“这么快？”
赵晴看了眼下面香香离开的方向，道：“结局恐怕不会如你们所愿。”
黎书心一沉。
“官大一级压死人，林大人是翰林三品学士，林公子又是林府独苗，若掉下水的是皇子公主，说不定还能搏一搏，章大人纵是再公正严明，他也不能不顾及大局。”
大局？黎书冷笑，大局不过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为低等的人定的规矩，是他们犯错的保护伞。
民与官斗，本就不平等，更何况香香只是个青楼女子。
黎书甚至能猜出，人们大概会如那日一般嗤笑嘲讽。
“姑娘可知，这醉香阁的老板是谁？”黎书忽然问。
赵晴摇头。
黎书看着窗外屋脊层层相叠，远处的醉香阁高楼于远处的她而言，一片静谧无声，可她知道，那里的百花园，每天都在上演着不同的故事。
她想起香香说的一句话，“姑娘，要不就算了吧？
真的就这么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