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日后,乔迁编入近卫野战军第一师,伙同战友燕三、蒙格、白百合,在师长丁正南率领下出征太湖。
第一师其实也就是近卫军全部家当了,全师9000人。而太湖帮据可靠情报显示不过千二百人。此行不是打仗,应当是扫荡。沿途各州府好吃好喝招待,到了常州府无锡县,府县衙门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了。行到太湖鼋头渚,应当预备齐全的船只不见踪影,岸边停了3条漏水的破船敷衍了事。
鼋头渚是太湖边的一个半岛,形状如同甲鱼头。鱼头临水处有个广福庵,庵堂大门正对浩渺的太湖。岸边植有成排的李树和柳树,在大门前柳树下的一块石碑引起了丁正男的注意。碑文‘鼋头渚边濯足’,落款‘景逸先生’。
“好你个死鬼高攀龙。鼋头渚边洗脚丫,广福庵里戏尼姑。敢做不敢当,道貌岸然伪君子!”丁正男令乔迁从尼姑庵里弄来长柄大铁锤,把这位去年翘了辫子的东林党领袖的墨宝砸成碎石堆。再令燕三严加审问那些尼姑,让这些个饱读诗书的女秃驴把她们清一色的樱桃小口都张开了,把能写会画的嫩手把牢笔杆子,把高攀龙在庵堂里办的风流事写下来签字画押。三令蒙格带兵去周遭村庄把藏匿的船搜出来,敢隐匿不报者以里通恐怖分子论处,照着名单格杀勿论!
蒙格心思缜密着呢,问丁师长:“恐怖组织太湖匪帮也是人,极有可能藏匿在陆上,不见得躲在水中等我军来打。”
善于发现问题的军官是好军官,蒙格完全有资质荣升参谋啊。丁师长胸有毛竹:“太湖匪帮就藏匿在湖中的芦苇荡里。我军的任务,把芦苇荡连同水贼烧成灰给太湖龙王加餐。”
时近隆冬,太湖的水有些凉,否则丁师长定要脱下被脚汗润泽的鞋袜将脚丫子伸进太湖中濯足。定要学窦宪的燕然石勒也立块碑,写上‘近卫一师灭东林帮凶于此’。这两件事做不成了,把师指放在广福庵那是必须的。
广福庵计有剃发女尼7人、带发修行妇人16人,燕三收集到了23份供诉高攀龙强宿尼姑女修士的供词,受害者年龄段上至71岁,下至12岁。
尼玛淫贼啊。老不死的去年才肯死的淫贼高攀龙,老幼通吃口味独特啊,连70岁老妪11岁幼女都不放过。
燕三又看了眼供词,说道:“师长大人您这不对呀。老不死的一把岁数了还能亲近女色,是为淫雄而非淫贼。只可传为美谈,人家羡慕还来不及呢。最多最多,指摘一句玷污佛门清净而已。”
丁正男一经提醒恍然大悟也。自己是犯了无脑照搬师傅指示的错误,险些闹出笑话来。在梁山司开办妓院需领证经营,内地没这规矩,只官营妓院才登记造册。此23个妇人并非娼妓,把大明律里早已废弛的禁止官吏宿娼一条拎出来炒冷饭,它不管用啊。扫黄扫不到死人头高攀龙头上。
燕三又说,“师长休犯难。是不是娼你说了算,你说高攀龙宿娼他便宿娼。何为娼妓?”
丁正男脑袋瓜灵的,“凡卖淫者为娼也。燕三,你脑袋瓜灵之又灵!哈哈,老子再开棺戮他个聚众招妓。”
“师长,聚众招妓是一个,威逼良家妇女卖淫也是一个。”
妙哉!
只是未曾想此广福庵还真是个清修之地,庙里攒下的香火钱没几个大子儿。丁正男只好自掏腰包,倒贴了七八两银子作为高之嫖资,连同新编供词一起打包封存带回京城,交给那些御史言官去。
看着自己的杰作,丁正男哈哈大笑,“搞不臭你个高攀龙。”完了再赞燕三,“你脑袋瓜好使。好好干,将来提拔你当参谋!”
燕三摸着脑袋悄声嘟囔着:“我燕三的脑袋瓜好使全仰仗师长您敲打出来的。往后把天下第一蠢货的桂冠给别人带去,行不?”
无锡县泾里乡顾宅,距鼋头渚40里。
62岁高龄的顾允成前天才从无锡县城回到家中,只因办结美事,这两天一直美滋滋的,脸色因此而红润,印堂因此而发亮。
什么好事让他如此美丽?当然是东林书院改扩建工程款有了着落。与东林书院初建时一样,这次扩建所需20亩地的土地款和搬迁款仍是由无锡县令发动乡绅捐纳筹集。自前年东林书院毁于阉党之手至今两年,书院被禁,授课讲学只能巧立名目,以学社为名在家中在船上在庙宇,不复当年盛况矣。而今复社逆势成立,朝廷无力干涉。东林书院废墟上支起布帐不定时讲学亦无人前来阻挠闹事。‘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的党的宗旨再次高高挂了起来,这让顾宪成的弟弟顾允成看到了花团锦簇般的前景。
高兴,必须喝两口。顾允成搬出家中所藏私酿倒满三盅。一盅敬哥哥顾宪成在天之灵。二一盅祝愿朱由校早死早投胎,好让朱由检快快上台。三一盅祝愿自己老当益壮雄风常在。
哈哈哈,快哉快哉!
顾允成老先生正快哉之时,老家丁忙不迭闯进来侵扰了家主美好意境,“老爷,有官军砸门,说有人举报老爷藏匿船只不报。”
“藏匿船只不报?官府何时曾有张贴布告!荒谬--”
当然有,就在刚才,就在砸门之前。布告还是贴在他顾家大院的围墙之上。顾家的确有船,但真不曾藏匿,之前都给了太湖帮使用。
“你出去将宅门洞开,客气请官军进来说话。”
“不必了--”
顾允成的家不同于乡邻,乃白墙黛瓦的徽派高屋,厅房高大通畅深不可测,屋子里摆放几块祖宗牌位之外没有多余的家具,如此环境造就了不错的回音效果。‘不必了’三字经振聋发聩,气势强大,如高屋建瓴。顾允成不光被来人的高音震慑,更被来人之伟岸折服,战战兢兢请不速之客入座,吩咐家丁上茶。
“不必了--”话音未落,早有身边亲兵卸下背负的超大号马扎,打开按稳当,请大人入座。大人全身铁甲披挂,走起路来叮叮当当一摇三晃,手按腰间秋水雁翎刀,弯腰撅屁股坐在马扎上,捋捋颌下花白胡须,伸手虚张。早有亲兵取来不锈钢保温水壶,拧开壶盖,往壶盖中倒入棕色水饮,边倒饮料边唱词:“湖广总兵官挂印将军大人,现在是北京时间上午11时,按规矩饮用加糖加奶拿铁。”
那位亲兵口中的湖广总兵官挂印将军大人端起壶盖,将加糖加奶拿铁一饮而尽,看也不看将喝干了的壶盖高高往后一抛,早有亲兵稳稳接住。继而冷眼盯住屋主人,“你,可是顾允成?”
曾经的朝廷吏部主事,现身为东林正统干将的顾允成十分在意且自豪自己的名号,且知眼前这位十分摆谱的总兵穿铁衣带兵器必定来者不善。顾允成是不怕事的,收起惊吓昂然应道:“正是老朽。”
“查顾允成与太湖水匪暗通款曲藏匿船只,罪证确凿。与我拿下!”
早有那亲兵窜上前来将顾允成手臂拧成麻花,摸出一副雪白光亮的手镣铐,将其手腕套进铐子,经再三摆弄,仍不得要领无法收紧机关。情急之下说话便露出马脚:“我说老赵,这新款手铐老子不会使哦。Shit!”
老赵也不会使,罢了罢了,“老潘啊,那还是用绳子五花大绑好喽。”
对呀,我们的老赵在武昌无所事事太久,也该粉墨登场了。刚从欧洲旅游回来的潘嘉园也该收拾好心情开始工作了,应是这一趟海上之旅和欧陆行太过祥和,故而太久不摸兵器,手都生疏了。
“你等究竟何人!怎敢擅闯民宅,安敢捆绑朝廷命官!”
潘嘉园忙着给绳索打结,曾经娴熟无比的绳缚艺术也生疏了。“no,你弃官致仕,回乡致力于普及反动教育工作,你尼玛不是朝廷命官了歪。”
“老潘,本兵最不爱听你满嘴的西夷词。还有,你带回来的甚么威士忌味如马尿,面包坚硬能当榔头使。那个法兰西公主,假的,休欺负我老赵没出过海,我看顶多是法兰西公主的婢女,头皮里的泥垢能养花---那什么,跟这老鳖孙废什么话,押到南京,交给锦衣卫头子汪彪就是。”
好心带回来的欧洲土特产被老赵喷得一无是处,潘嘉园不爽。“你怎不说给老姐姐小侄女带的香水,还有威尼斯产彩色玻璃,希腊的无花果干我看你也吃得口滑起劲歪。”
俩人旁若无人地争执起来。缉拿人犯这等严肃工作当下似乎有些串味,如此更加坚定顾允成的判断:他们手中没有官府的缉拿文书!
“那披甲的,你自称湖广总兵,却来南直隶州拿我。敢问可有通报常州府、无锡县的衙门?”
“就为防范常州府、无锡县通风报信纵你逃窜,故而朝廷调用本兵出马。这叫,叫什么来的老潘?”
“异地调用警力。”
‘异地调用警力’这种奇奇怪怪的词绝逼来自梁山。梁山来的,明摆了是梁山人马。“来人啊,救我--”他顾允成也沾得三两来自梁山司的潮,流氓一词可精准描绘:“尔等军痞也流氓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