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抚司城,梁山军军部会议室。
潘嘉园和阚纯士一起出面召集二团连以上军官给开个小会,另请赵寿吉列席。
这次是成军以来首次大规模域外作战,事关重大不容有失,老潘觉得如此重大军事行动就应该让徒堂团去,他想不通军委为什么要冒险派这么一个毫无指挥作战经验的学院派,带领一群新兵蛋子上战场。潘、阚二人观点完全一致,认为赵果敢此去很有可能损兵折将吃败仗,梁山军的金字招牌搞不好毁在一个官二代手里。
不是潘、阚二人瞧不起赵果敢和他的二团,实则敌军战斗力不可小觑。你想,就凭敌军能把身经百战的白再香的酉阳兵给围歼了,他就不是吃素的。敌人是猛虎,老虎是要吃人的。
还有更有意思的事,新颁布的条例明确规定每次战役或重大战斗前必须对参战部队进行敌情通报,可过两天二团就要开拔了,参谋部连一个字的敌情教育都还没写出来,说是缺乏相关资料正在加急处理中。曹参谋长,我们知道您忙,可请您百忙之中抽出点时间管管总参谋部,管管你手下那帮废物王八蛋撒。
负面情绪不能表露出来,阚老大先讲了几句提振士气的话,然后请老大潘嘉园讲话。老潘仿佛没听见一样,目光凝滞,坐了许久才缓缓道:“我这里要强调下面临的困难。首先我们感谢赵指挥使提供的敌军‘高机动善夜袭’的六字军情。由于武器装备和作战方式的不同,我们难以对前期作战中施州友军取得的经验进行分析总结。我们这个会本该要传达战场通报和敌情教育,可是同志们,这两样军部都没有。我要提醒各位,必须对未来战场环境的恶劣有个提前和清醒认识。一旦进入战区,一定要把敌人当成容美徒堂来尊重对待。我最担心的是你们二团一开始打了几个小胜仗,然后翘尾巴,全军懈怠放松警惕。我告诉你们,如果有麻痹大意有轻敌思想,我敢担保在座的各位很多人要躺在棺材板里回来。”
当年的潘小旗化身潘旅长了,挺有官腔哩。今天你这话说得可有些重,半句好话没有,通篇的训诫批评,敌情通报被你搞成了批斗会。你是瞧不起自家梁山军呢,还是瞧不起我、瞧不起我儿子。
老赵不爽实属应当,在场的是个人都听得出来当年的老部下曲里拐弯阴阳怪气地在造老领导的反。你赵寿吉和叛军斗了那么久,对敌情教育的贡献不应该只六字偈语,起码给写个六条出来吧。
看看时间已不早,潘嘉园让会议主角赶紧表个态,然后该干嘛干嘛。
赵果敢自知此去责任重大,是万万不敢轻敌的。如自家老头子所说,敌善于运动突袭,按料敌从宽原则,二团守有余攻不足。他酝酿一番说道:“旅长提示我们要对战场环境的恶劣有清醒认识,我认为敌巢多密林山地,不利发挥我军火力优势,且我在明处敌在暗,我们更依赖强大的情报侦察。我请求军部向司令部、军委申请山地营一道参战。”
这孩子不错,情商爆表!感谢你赵阿二的这张嘴,说出了旅长大人不好明说但又很想说的心里话。老潘大喜过望,立马提溜上赵果敢赶去平台。
部下胆怯了。泰森的第一反应不是很好。
他问赵果敢:“只你去,你就是独立指挥作战。打赢了,李建军他们再不敢阴你损你,军功和地位不香吗。”
赵果敢回答:“一将无能累死三军。我万不能为了自己的军功和地位让部队去冒险,累战士们送命。川黔多山地,这仗不会好打。司令员,鱼木寨的失利不能忘。”--“司令员、参谋长,我们梁山军死不起人。”
梁山军死不起人。此话直戳林、曹二人的小心脏。泰森向曹少和老赵对了下眼神,心下已百分百同意了赵阿二的想法。
这小子的思想境界难能可贵!不被大功独揽蒙蔽头脑,有很强的大局观哩。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你小子对自己也有清醒的认识嘛。
“阿二啊,你料敌从宽料己从严是好的,如你所愿。不过,料你爹和你,是指挥不动山地营的。我们已经决定了,让你们旅长挂帅出征。但是,你们二团是绝对的主力,赵果敢团长,我相信你会是个出色的指挥员。”--“曹参谋长的意见呢?”
尼玛好话歹话让你泰森一个人说了。不就再多500人的后勤撒,债多不愁!
如此临时任命潘嘉园为梁山军前敌总指挥,率二团及山地营按制定的作战计划向泸州方向攻击前进。为体现对此次军事行动的重视,梁山破例为二团和山地营组织了欢送仪式,部分工农业部门停产半天、学校停课半天,再把呆在家里勤工俭老的老头老太统统赶出来站路边上摇旗呐喊。
欢送现场轰轰烈烈,亦香艳无比。学校女生绝对是欢送人群中最为靓丽的风景线,表现也最为积极踊跃,送出的红唇飞吻随风飘向年轻的战士们。于是乎,战士们结婚的没结婚的更来劲了,个个挺胸摆臂器宇轩昂。人群中也有煞风景的,有中年妇女向行军中的儿子喊:“我儿,家里有缺损的物什,到了那边看看有合适的记得夺了捎回家啊!”
“抢了捎回家!”李冰一脸黑圈,赶紧指使人把那实诚老娘们的嘴给堵上。
日照当头,最后一个战士的影子消失在路的尽头,欢送的群众轰然散去留下一地鸡毛。等待已久的环卫队两翼包抄,扫帚到处尘土飞扬,飞快将丢弃在地上的三角红旗、标语碎片及各色垃圾扫拢装袋。还留在现场指挥工作的李冰大喊:“把没破损的三角旗子挑出来,不要扔,日后还能用哩。”
比群众先到、比群众晚走,这位干部好作风。擦屁股现场之上,潇洒对李冰的勤俭持家大加赞誉:“工作做得很出色,场面很大,很有气氛。”
李冰给回上一句:“希望朝廷布下的厂卫暗桩们都来看了,否则咱就白忙乎了。”
梁山务实,不爱搞华丽文章这套把戏。这次破天荒地让李冰为出征部队组织群众欢送仪式纯粹是演戏给远在北京的魏忠贤看的,天晓得这位厂督大人安排了多少细作暗桩在梁山潜伏。光董乐斌探明掌握的朝廷眼线就有7人,其中1个居然新近混进了兵装集团。
料敌已经宽上加宽,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历史记载的奢安之乱要改写了,改为五胡乱华。你方唱罢我登台,川黔成了大舞台,各种叫人惊掉下巴的特大新闻纷至沓来。
就在二团和山地营向泸州开拔后的第三天,令人哭笑不得的消息得到了证实:播州杨应龙余孽2万再竖反旗;叶尔羌汗国领回兵5万假道青海,与朵甘的海西蒙古一部合兵入川;缅甸东吁兵8万由滇入,与水西安氏合兵一处。五家合兵声势大振,五胡联军30万众,号称百万大军二次向成都奔袭而来。成都再次告急!
让人摸不着头脑。墙倒众人推实属正常,可五胡们,你们凭什么应安邦彦之请举兵反明,你们哪里看出来大明朝虚弱可欺了?咄咄怪事也。
答案来了:如今明国阉宦掌权,一如宦官说了算的晚唐,国家已经糟朽烂透。所以吐蕃格鲁派黄教势力觉得自己又行了,联合信奉黄教的蒙古和硕特部成立割据政权并发兵犯明。可以,这叫有据可查、有史可鉴,不算悬疑惊悚片。那你缅甸和叶尔羌是几个意思?是要彻底消除殖民残留遗迹?
用屁股都能想出来是谁在挑唆,是谁在背后使坏。
先别顾着痛骂东林党了,成都危急,梁山在成都的产业危急。怎能不急,成都城里有与府学合办的新学学校,整整500学子,500颗火种。有日进斗金的饭馆里几百号职员。还有能源命脉,宣汉的大庆油田。
计划赶不上变化。
潇洒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兜着圈子,烟灰缸里的烟屁股堆起了山头,等他把手里烟屁股摁下去,烟头山轰然倒塌,烟灰洒了半张桌子。泰森夺门而入,“小打小闹不成了!我已经命令部队停止向泸州攻进,转道成都。”
“一团、徒堂团呢?”
“一团准备就绪,领5天的干粮,今天晚上就急行军出发。不惜一切代价保住成都。我和曹少的意见,向发部暂时不动,做总预备队。”
潇洒递烟给泰森并帮他点上,“预备役全面动员起来,兵装部开足马力生产武器,最短时间内实现预备役齐装满员。加上预备役,一万梁山军应该能挡住敌人。”
“敌人有小30万,没有大炮万万不能。预备役训练水平差,等装备到手,起码半年时间才能有战斗力。”
潇洒对泰森带兵能力十分清楚,听到泰森再次强调火炮的重要性,他有了些底气,“你说的,只要有炮就能平了那些兔崽子?”
“还要有军用地图!”
关于火炮和地图可用两句话来形容当下的情形:书到用时方恨少、亡羊补牢未为晚矣;
“火炮一项,给我2个月时间,我以党性人格向你保证在战役中后期给部队装备上。地图却急不出来,咱头顶上没遥感卫星呐,我的同志。请参谋本部成立测绘处,开设测绘速成班,我来带学生,把测绘这块空白填了。成都就交给你了,大庆油田不容半点闪失,一定要把新学学生和我们的员工安全转移出来。”
泰森仍不放心,“大炮和地图,说定啦?”
潇洒急了,顿足道:“我都已经用党性人格向你保证了,我的司令员同志!”
“还有策反奢崇明,让你老丈人和董乐斌加快动作。”
“已经加快了。”
泰森起身向潇洒敬了个军礼,“梁山股份股东会柴子进主席,我林云也以明革委员的名义向你保证,一定保住成都。”
近乎残酷的训练和科学配置的饮食保证了部队在战时发挥出惊人的战斗力。机动能力是战斗力的重要一项,梁山军全军均为徒步轻步兵,机动力全靠战士两个脚板。
在部队训练及操练科目中,行军按速度及里程分常行军、急行军、强行军和奔袭四类。待潘嘉园接到大本营飞马传递的命令,立即令部队改常行军为强行军,加快行军速度延长行军时间,昼夜赶路日行45公里,要求部队赶在叛军形成合围前进入成都设防。
当灰头土脸精疲力尽的梁山军赶到成都城下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成都城数座城门紧闭,拒绝把梁山军纳入城防部队序列。
这就有点伤感情了,巴巴过来帮忙却碰一鼻子灰,人家不领情!经喊话,城里明军才让赵寿吉单人匹马入城协商。
片刻功夫,赵寿吉从城里出来,冲进营帐大口灌茶,完了把兜蝥往案板一掼,“城头上那蠢蛋总兵说了,兵部堪令是要我们打奢崇明的老巢泸州,成都城防不劳施州军大驾。他娘的反诬我施州兵马不听朝廷号令擅自行动,草泥马还要参我。”--“临行前,我那混账女,混账四弟还说成都知府是他火锅城的老顾客,是老兄弟,施州成都是友好城市万事好说,好说个屁!”
派快马回去请示已经来不及了,潘嘉园牢记司令员的嘱咐‘不必请示,军务自断’斩钉截铁道:“我接到的命令是守成都。我军是梁山股份的部队,只执行梁山军委部署和命令。”
老赵捡起头盔重新戴上,“我是朝廷武官,不能不听令。梁山军驻守成都,我自领施州军打泸州,只能玩一个围魏救赵试试了。”
“老领导,你区区2000人马过去送死啊!”老潘说话情商高,给老赵留足了面子。须知当下里赵寿吉是个光杆司令,施州军行军速度慢还远在200里地外。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们可抗命不遵我却不能。”老赵按住腰间剑柄要昂首阔步走出营帐。
潘嘉园一声令下,“二团长!”
“在!”赵果敢会意,挺身而出从背后把父亲抱住,梁山军将领们一拥而上把赵寿吉按在椅子里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