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完成了,回家休息。’
那心一揪一揪的,那人一愣一愣的。穿越众集体懵逼。
大内秘书局真把梁山司当成当年的水泊梁山草莽英雄了!圣旨通篇都大白话,说我不说朕,叫人错觉是赵寿吉在你跟前忽悠你出兵帮他打仗呢。
徐光启明白穿越众为何惊愕,悄悄道明原因:“翰林院依照陛下口谕一字不改写就,故有此文风。”
原来是誊写的口谕。天启皇帝朱由校果真是个大白丁!好好,人未谋面,亲切与热辣已扑涌而来。
按下对皇帝陛下的涛涛好感不表,只说穿越众不断刷新经历着‘第一次’:第一次和明朝人说话;第一次挨饥荒;第一次行军打仗;现在第一次亲眼目睹圣旨。
圣旨牛角为轴长约1米宽约30厘米,用料十分考究,为上好蚕丝制成的织锦,祥云瑞鹤图案。圣旨开端有两条银龙作防伪标志,二龙怀抱‘奉天诰命’四个大字,末端盖皇家‘敕命之宝’、‘广运之宝’两方朱红大印。上面的字是极为工整的工笔楷书,胡灯一眼认出是董其昌亲笔所书。
不奇怪,明代圣旨一般由翰林院撰拟。
徐光启也看出来梁山乡而不土,实实在在有胡灯、洪师也两个举人进士混迹其中。他告诉穿越众,天启帝十分重视梁山司,亲自安排写书法大家董其昌捉刀。“董公庶吉士出身,行楷天下第一,陛下此举用心良苦。”
徐光启和胡灯二人本不熟,但都经历宦海沉浮,曾同朝为官,现又同朝为官,互相已生惺惺相惜之情,大有相见恨晚的遗憾。二人友情短短时间内迅速升温,胡灯已自诩徐之友人,故而对圣旨上一处疑点不愿隐忍但求解惑:圣旨上给朱燮元新加派了任务,总理四省军务之外还顾着有名无实的朵甘都司。
此时此地朝廷耳目众多不便细说,徐光启避而不谈,胡灯知趣退下。
曹少向胡灯耳语道:“等会儿你且将圣旨收好务必妥善保管,圣旨加董其昌真迹,将来官场上混不下去了,当掉换钱。”
“且不说笑,你前宋赵家的圣旨或有玩家肯收,当朝的可不敢乱来。”潇洒代表穿越众将圣旨领下,捧着圣旨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处置,好在洪师也做足了功课的,厨房里找来托盘,弄块红布铺上,把圣旨送去沐抚司城慕容爵府堂屋改造而成的中华英烈事迹展览馆,堂堂正正正安置于正对大门最显眼处。
非常非常,非比寻常。在梁山此不寻常地,徐光启要走一走不寻常路。
第二天进入随处走走环节。
梁山学校,钦差看到了自己的《几何原本》作为教科书在使用。来到农场,看见农场科研及工作人员人手一本《农政全书》作为指导实践活动的理论基础。有些知识分子也许不爱钱,他们更在乎名望。二鬼子科学家徐光启非常看重自己所倡导的知识学派被广泛认同尊为圭臬,这是啥?这是人生价值的体现啊。
徐光启随手将自己着作拿来一翻,这些书都用旧了,上面还有涂涂写写的梁山简体字,证明绝非临时作秀,一直在看在翻的。
你看,不声不响一切流于平常,故所以当面也想不到要向老夫提及夸耀。对梁山的好感啊油然而生,对梁山的感觉啊怦然心动。
有个词很能表达徐光启对梁山的感觉:金玉良缘。
有句唱词很能说明徐光启此刻的心情:眼前分明是外来客 心底恰似旧时友。天上掉下个梁山司似一朵青云刚出釉,只道他腹内草莽人轻浮却原来骨格清奇非俗流。
话说老徐此行的接待规格相当高,被安排前往梁山最高学府做演讲。梁山职校职校大阶梯教室里人山人海座无虚席,全校1200名师生和农业部全体农业科技人员热烈欢迎徐泰斗登台演讲莅临指导。
泰斗二字不敢当,非要把泰斗改成技术员,徐光启才肯上台。所以说大明朝的所谓新派科学家和老派知识分子在谦逊上是一致的,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好为人师。登台后,他站着唧唧歪歪说了三个钟头不带歇,茶水都不喝一口依旧神采奕奕,维持着亢奋状态。
坐着的胶皮累得不行了,屁股又麻又酸,不停变换坐姿。左屁股换右屁股,后来两边都累了就用尾巴骨顶上去,最后尾巴骨也酥了,见徐光启腿脚硬朗老腰坚挺丝毫不露疲倦态,只得对台下听众席里的阚老二使个眼色。
阚老二得令,站起来举手发言,以一个普通农业技术人员的身份问了个刁钻问题:“敢问徐大人,您如何评价杂交水稻之优势?”
可怜的老徐被当众下不来台,中断演讲,急吼吼跑下舞台拉住阚老二问个究竟。
第三天,穿越众就都可以歇着了,由阚老二带着徐钦差参观梁山植物园和作物培育基地。
话说徐光启在三个方面有所建树:数学、农业、火器。他更是中国军事技术史上提出火炮在战争中应用理论第一人。此来更是带着具体任务的,来访第四天,他提出要领着钦差团一起观摩梁山军操练。
没问题,安排。早料到此重头戏定不会或缺,老赵及施州卫武将早早便候着陪同钦差团观看梁山军实弹射击。
泰森不欲暴露部队真实战力,本不想安排山炮、手炮以及手榴弹投弹演练。赵寿吉首先出卖了他,一个劲夸耀梁山重火力胜过红夷大炮百倍。徐光启当前最大的兴趣就在火炮研制和战术运用上,这下子缠着泰森把看家宝贝拿出来给朝廷的人饱饱眼福。徐光启终得偿所愿观摩梁山军炮兵实弹演习。
火炮靶场也在梭布垭石林,射击场周围山头区域。火炮靶场建设就不必跟当初那样费周折了,自己的地盘只需一声令下,大片的盆地山地尽归军事禁区。
三门山炮一字排开,‘嗵嗵嗵’三声炮响,隔着五里地远的山坡上,洒着白石灰的三个小圈圈标靶顿时腾起三团经久不散的浓烟土尘。
徐光启放下手中望远镜唏嘘道:“想不到,想不到啊,大明有此利器何愁辽边战火四起,百姓颠沛流离。”
老赵说话很放肆:“比之大人在京城所编练火器新军如何?”
“梁山快枪火炮天下无以匹敌,回朝我自当禀明圣上。”
徐光启要禀明圣上什么?很容易猜到:‘皇上,梁山火枪须臾间可连发五弹,火炮开花弹及数里远,可破建奴铁骑’
果不其然,徐光启道:“梁山司军力强盛,可为朝廷出力,扬我国威复我失地。”
明朝失地多了,中南半岛、西域、西藏、辽东…闻老愤青若穿越过来定要笑话自己所作《七子之歌》矫情小气,澳门、九龙弹丸之地比起大明丢失的几百万平方公里疆土简直九牛一毛,要慷而慨奋笔疾书《百子之歌》的。
徐光启当下所说失地特指奴儿干都司的辽东地域。梁山已经做的和正在做的事就是徐光启想干而没干成的事,梁山大力弘扬的事就是老徐头欲加推广的事。知识分子最爱知己,老徐真心专心对梁山好,内心已把穿越众当成了朋党知己。对知己还有啥不能说的,不说便是不够义气。“鹤峰兄留步…”
胡灯闲来没事,要求他全程陪同钦差访问团的。他对打打杀杀一向没兴趣,更闻不得硝烟味,故一马当先走出炮阵地,距离徐光启十万八千里,听不见来自远方的呼唤。钦差团中一人撒丫子飞奔而出,“胡大人留步。”
来人自报家门,东厂端木赐。端木赐字子贡,儒商鼻祖、孔门十哲,文庙里陪着孔圣人享香火的存在。胡灯十分诧异,不由道:“端木赐?”他父母族人定阳气冲天不怕鬼叫门,法力无边不怕遭天谴!
东厂番子端木赐出身贫寒,老夫目不识丁,中年得子便兴冲冲给儿子取了个‘赐’字。这对父子一样的性情,后来得知详情偏不肯改,情愿一力承担后果。先贤叫得,为何我叫不得!古往今来天下人重名的多了!
牛逼,我喜欢!胡灯恨不能捶几下东厂番子端木赐的胸膛,以示崇高敬意和莫大好感。
亲眼见证到梁山军火炮又狠又准,徐光启和端木赐均认为到了向胡灯解惑的时机:朱燮元兼领朵甘司,实则为西海蒙古治下的康巴藏人与奢安叛军眉来眼去,大有统一行动的危险。
后世里,你若自驾318国道,出泸定往西就能吃上正宗的藏餐,泸定以西便进入藏区,便是康巴地区了。而在今世,藏区主要为格鲁教派控制的乌斯藏和西海蒙古控制的朵甘两块,整个青藏地区事实脱离明王朝中央统治,最起码的羁縻都已名存实亡。出雅州(后世雅安)就算出国了,与雅州近在咫尺的成都是不折不扣的边境城市。
朵甘若反,成都危矣。
原来的小弟一个个当了反骨仔,永宁、水西,现在又来了个朵甘。大明这是怎么了?狮王老迈英雄迟暮了吗!这是军人的耻辱!愤慨和责任感从赵寿吉心底油然而生。他忽然记起二弟当年说过的一句话:没有实力的愤怒毫无意义。
嚣张吧,任尔等宵小张狂嚣张,终有一天我赵寿吉会把刀尖顶在你们的鼻子上。
把气沉下来,赵寿吉把目光挨个扫过,最后选择了潘嘉园,走过去捅了捅他腰,悄默声问道:“咱家小炮啥时打这么准过,五里地外发发命中哦。其中定有新奥妙新科技。”
老潘屏住笑,“啥奥妙科技哦!大炮打的是训练用的实心弹,靶子里预先埋好炸药,炮响就按开关用电流起爆。”
“妙哉,兄弟们真高人也!这杀威棒打得好,看把朝廷那帮子土鳖给唬的。”